阳春三月,百花绽放。
一整个冬日过去,皇家这最大的猎场也从酷寒中恢复生机。
赵瑛一点点从被子里探身出来,扒着被子扭头朝旁边拱了拱,顺着本心往旁边软绵绵,轻飘飘的羽绒被里钻。
“阿嚏!”
顾湘:“……”
这厮对羽绒被稍微有点敏感,偏自己说不用了,他还不乐意。
默默伸手一巴掌把人拍到一边去:“天亮了。”
床铺大得很,两个人睡,来回打滚都毫无问题,何必非要挤在一起?他离远些,这羽绒被子自然碍不到他的事。
赵瑛不甘不愿地睁开惺忪的睡眼,瞟了媳妇一下。
想当年自己可是山间清风,夜下朗月,如今却……哎。
赵瑛鼓了鼓脸,探头看了眼外头已经升起来的太阳,讷讷:“想退休。”
顾湘失笑:“退了退了。退休就陪我出去开酒楼。”
“哎!”
想退休的赵瑛蠕动下床,出去干活去,别看跟着皇帝来猎场玩,照样还是得工作,工作可不管你休假不休假,每天都有很多很多,绝不肯减少半点的。
谁不知英王是陛下的腹心,朝政悉数都可托付?
朝臣们为了这个,还论辩了一回,当时满朝议论宗室干政的坏处,论来论去,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没办法,谁让身为裁判的皇帝,那心从一开始就是歪的。
好在英王主政四方,到也没向他管皇城司时那般严苛,大家渐渐到也习惯了。再说,人家手里捏着皇城司,在京城各地皆有耳目,说不定自己昨天晚上在哪家小妾的房里睡觉人家都知道,他们这些小人物,凭什么和那等庞然大物作对?
不过,赵瑛管得杂事一多,自然难免招惹仇家,家里就有些不太平。
前些时候,狄雅怀在军中收拾了两个仗势欺人,不遵军令的傻子,结果让一群文官在朝堂上参了他十二条大罪。
反正就是捕风捉影的那些,根本没有证据,风闻而已,弄到最后也不过莫须有,赵瑛毫不客气,几个御史言官都被他一口气通通夺官去职流放。
回到家,赵瑛还同顾湘笑,说他家娘子写的故事里面,但凡诗人,但凡好诗人,总要经历一回流放才能写出脍炙人口的好诗文,这几个言官里头虽无以诗才见长的,可到底都是文人,说不定他们人在京城才荒废了自己的才华,或许流放上一回半回的,指不定还真能培养几个一流诗人。
顾湘:“……哼哼。”
诗人不诗人的,她到不当回事,就是有一点,自从讨了个男人回家以后,这麻烦事是真心不少,每日交际应酬比未成亲时多出十倍,遇到的人也是形形色色,赵瑛既然要做事,就不可能不树敌,他有多少交好的人,就有多少仇家。
顾湘成亲这几年,其实算起来也是家宅安宁,赵瑛别说往家里带小妾,出门去办差,路过青楼都要绕路而行。
据他自己说,骑马他都不骑母马了,毕竟有了家室,需得为自家娘子守身如玉。
家里什么事都没有,可她宅斗技能却是跟坐了火箭似的,蹭蹭向上窜。
“娘子,她又来了。”秋丽戳在帐子门口,声音压得极低,脑袋探进来,小心翼翼地道。
顾湘莞尔:“别和做贼似的,这是猎场,又不是我们家,还能把人家赶出去不成?”
秋丽说的人,叫王和淑,顾湘以前同她不熟,如今却靠这位王大娘子自己的努力,已经算是能叫得上名字的熟人了。
王和淑母亲是郡主,外祖母乃是大长公主,论身份并不低,不过嫁给了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似乎也不算普通,她丈夫是方沐文。
只是方沐文曾经的名声再大,如今也只是个寻常百姓,王大娘子出嫁时很是低调,自然未封县主,如今也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
顾湘一闪神,顿时想到了这个方沐文。
这位曾经差一点就做了太子,直到现在,陛下十二万分确定他是个假的,可京城这一群阁老,对其仍是有一份特别的回避。
五年前那场很低调的谋刺案,结束得十分平静,可后续却是惊天动地,整个京城又地动山摇了一回,不知多少官员涉入其中,被抄家灭族,不过皇帝本来就在肃清朝野,朝臣们在之前便已是深受震动,再扩大一番战果,虽让人不安,到也有心理准备。
还是其中的核心人物,似乎一脚走到本朝最高位置上的这位方沐文,却是幸免于难,安安稳稳地在京城生活下来。
五年里,他入书院读书,学习进度不错,还参加了科举,可惜,最后还是没中。
没人打压他,只是学问不够而已。科举取士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走过去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都倒在了木桥下,这方沐文中了才希奇,不中,那是再正常不过。
顾湘吃过朝食,穿一身棉布裁的,半新不旧的上襦下裙,首饰也没戴,出了帐子围炉烤着羊肉,就见到了一个首饰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