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怀憬看着不远处穿着月白色练功服,上衣衣襟处还绣着梅花,扎着总角的小姑娘向自己跑来,跟昨日见到时一样,身上总带着些跳脱的气质。
我行了行礼:“二皇子贵安。”梁怀憬也回了回礼,父亲照常教我们的,无非是扎马步,学剑术,站桩子等等。枯燥乏味得很,因为梁怀憬习武时间不长再者又换了我父亲来教,所以他比我更累些,所持的也是木剑。
每当父亲不注意时,我想偷会懒,就看到他很认真的训练,总觉得他对什么事都很认真,替他累得慌。我上午同父亲习武半天便有教书先生来教书,下午便是母亲教我习武,琴棋书画的。
梁怀憬休息时便会过来书房看我习字,他很安静,极少讲话,只是会在我写歪时提醒我几句罢了,大多数时候是逗着安安玩,只有在安安面前他才会显露出孩童心性。安安也不怕他,不是趴在我怀里就是趴在他怀里,其余的人一碰就龇牙。
我穿梭于各大厢房学习技能时,他总是在练功房习武。我在习武时,他在习武,我在读书识字时,他在习武,我在练舞时,他还在习武,即使寒冬里风一直呼啸得头疼,他也从未怠慢。
每日卯时来,酉时走,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武痴,想着我大哥哥习武时也未曾如此,可是看着他大汗淋漓时也在努力,突然涌出一丝心疼,我练舞累时,总会坐在栏上望着他。
他只用了短短一个月多就从最初的手拿木剑变成和我一样拿真剑,连父亲都不得不感慨这当真是他见过最好的练武苗子,比我亲哥都还行。听说他那把剑还是皇帝亲自打造的斩空剑,黄金打造的手柄,镶着一颗圆润的羊脂玉,手感细腻握着舒适。我叹了叹气,有个有钱的爹就是不一样哈。
一日父亲突然让我和他比试,点到为止。我想这不是找虐嘛,他才练了几个月,我练了两年了。这能比嘛,这没得比。
我望向他的目光多了一次怜悯,我想这是我一生中为数不多能打皇子的时候了。他眼里有些迷惑,我为何那样表情。我心里一直默念对不住了皇后娘娘,我不是故意要和您儿子比武的。
两个回合下来,我才明白做人不能太自信了,我过于自信了。
谁知道他能跟我打个平手呢,这没道理。我还以为一下就能搞定了,看着他坚毅的眼神,我想或许以后我是不会再打得过他的了,现在都不行,更何况以后。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也经常随着母亲进宫看望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越发的虚弱,刚开始还能与我们说笑几句,后来越发的说不上话,只能喝着参汤吊着精神。
即使强忍着不适,也把后宫打理妥帖,哪个宫的娘娘与哪个哪个昭仪啊之间的矛盾纠纷,皇后娘娘都能处理好,后宫中没人对皇后娘娘有意见,皇后娘娘在外人面前总是端着,即使眼里是掩盖不住的疲惫,她也能耐心的处理各宫事宜,我看过戏本子上描述的后宫,我想皇后娘娘一定非一般人也,不然后宫不会真就如此安宁。
每每回到自己殿中,皇后娘娘才会卸下一切外壳,只会耐心的听我母亲说着宫外的趣事,说二皇子与我的趣事。
每每我与娘亲入宫与皇后说话,皇上总会在皇后殿门外默默的站一会,我和皇后娘娘起初都认为是在看我母亲,可是久了我才发现,并不是。
皇上站在那里,能望到的只有皇后娘娘在窗上的影子,可皇后娘娘好像不知道,每每有侍女通传皇上来了却不进来的只在门口望着的时候,她总会看着我的母亲,自嘲的说上那么几句,他终究还是只记着你。
即使母亲说不是,皇后娘娘也只是认为只是在宽慰她而已。
到了寒冬,便不用每日来练功了,有一日我同母亲进宫陪伴皇后娘娘,见完皇后娘娘后,便去梁怀憬的朝阳殿瞧瞧他,发现他在埋头苦读,我觉得不行,好好的个孩童整日不玩乐可不行,即使父母亲对我再怎么严苛,我撒撒娇还是能偷懒的。
他却一直埋头苦读,就好像有什么在逼着他,压迫着他,我不觉得他痛快,只觉得他快要憋死自己了。
我心一横,就拉着他的手往外走,他不明就里:“昭昭妹妹,这是要做什么。”
我头也不回:“我在救你,你一直这么苦读书,迟早会疯掉!”
他停下了脚步,头低了下去:“我不累,我是嫡长子,父皇母后对我寄予厚望,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我回头认真的看着他:“你是他们的儿子,你也是你自己,我先前就教我纵使世间有再多的不快活,万般的不快活,我们都要自个活的快活。憬哥哥,别把自己压得太狠了。”
他抬起眼睛看着我,脸上逐渐泛出笑意:“好。”
我才发觉这两月他以来,他瘦了很多,脸庞也逐渐变尖了许多,看着倒是越来越清俊了,再加上身上那股清冷的气质,就像山间凛冽的清泉,“你笑得好好看啊,要多笑一些。”话音刚落,我才发觉我竟然将心里想的脱口而出,一下就捂住了嘴。
看着梁怀憬逐渐泛红的耳根子,他别过脸,不好意思的说:“昭昭,我们去堆雪人吧。”
我觉得刚刚说那样的话有些羞耻,脸有些发红,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刚出殿门外,就听到一声:“二哥!”我抬头就发现个披着银色披风头带鹅绒帽的少年郎蹦跶着过来,白色的雪倒是显得他眼神神采奕奕,比起梁怀憬天生自带的深沉气质,他倒是身上焕发着应有的少年气质。
刚跑到梁怀憬面前就打量着我:“二哥,这位是?”
梁怀憬伸手拍了拍那少年肩上的雪,“她是护国将军家的小姐,许昭,这次是同母亲进宫给母后请安,你同她还未见过。”又侧过脸来同我说:“这是我三弟梁怀宇,你鲜少见他。”
我行了行礼:“三皇子贵安。”他也回了回礼:“听闻护国将军家的小姐样貌好看,看来传闻没错,毕竟将军夫人年轻时也是名动天下的美女子。”
我心里忍不住发笑:那是,我母亲年轻时可不一般,表面上我还是:“哪里哪里,三皇子过誉了。”
孩子嘛,见面时生疏,熟悉了之后就玩得好了。没过一会,三人就玩成一片,弄得小宦官宫女们个个担心得不行。
“好啊,梁怀憬,你竟然敢偷袭姑奶奶我,你看我不砸你个狗吃屎!”刚被梁怀憬砸后脑勺的我,直接堆起个大雪球往他脸上砸去,梁怀宇见我砸他哥,他倒是反手给我了一个雪球:“我来保护我哥!”
三人玩累了,就索性开始堆雪人,我找来两根树枝插在雪人身上,梁怀憬将四颗鹅卵石摁在雪人脸上做眼鼻嘴,梁怀宇把自己的鹅绒小毛戴在雪人头上,我们看着雪人都忍不住笑。
许昭怎么也没想到,这会是他们三人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