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这样的话能引得张油坊的几分怜悯,可张油坊的火气更大了。
“好啊,你还嫌弃你弟弟?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狼!你要死就去死,咋死到一半又从河里爬上来了?跳河死不了你就喝农药!农药就在这,要死就把这一瓶全喝了,保证你死个痛痛快快!”
张油坊从屋子角落里拿了一瓶没贴标签的溶剂,咣地一声放在了炕沿儿上,一点情面都不留。
张玉娇停止了哭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瓶百草枯——前几年村里就有人喝这个自杀,死得那叫一个惨。
她爹对她可真够狠的,她去跳河,不过就是想吓唬吓唬她爹,可到头来,自己反而更被嫌弃了。
“爹,就算我考不上大学,我也还有用呢……”
张玉娇浑身颤抖着,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想要离那瓶百草枯远一点。
“你有用?你还有啥用?”
“我能找个城里的对象,我能嫁到镇上去,让咱们从此不做农村人了!”
张玉娇瞪着眼睛,说得十分笃定,张油坊瞅着她那铁塔一般的身躯和发面馒头一样的大脸,气得牙根痒痒,骂已经不能解气了,他必须得动手了。
正要抄起鞋底子,王凤琴冲了过来:“你再多说一句,我们三个就一起死!”
王凤琴抓住了农药瓶子,直接递到了张守柱的嘴边。
张守柱虽然是个傻子,可也是张油坊唯一的儿子,别的他都不在乎,可这儿子绝对不能有闪失。
看王凤琴眼睛血红,说不定真能干出傻事来,张油坊暂且压住了心里的火:“不送走也行,但现在你闺女闹着要回去上学,这学费一交就是一年,守柱的婚事还没钱订呢,我哪有那闲钱?”
张油坊话音刚落,张桂莲的声音从外屋地传来:“学费多少钱?咱两家一起凑凑不就妥了?”
张桂莲是有名的铁母鸡,竟然还有这么大方的时候。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来,从兜里费劲地翻出了一个手帕,展开手帕,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一沓毛票。
有一块的两块的,也有几分的,几毛的,她费了好大劲才数出来了二十块钱,说道:“哥,这是我的那一份儿,不能不让孩子上学呀。”
前几天张桂莲还是死活都不肯拿钱,怎么今天倒把钱送上门来了?
张玉娇傻了,张油坊也懵了。
王凤琴还算清醒,白了张桂莲一眼:“你是又打什么主意?现在我们家可是一点油水都没有了!”
“嫂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哥这技术以后还愁挣不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