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祁元年,成高祖迁都敦朔,改称燕京。同年起建扶风城,取‘扶助京师,以正风化’之意。
“而自京师到扶风,有一条小巷,巷中住着乌氏一族。乌家历代从商,抓住了迁都翻建的契机,一跃成为皇商,积蓄下无数财富,后来为武帝的开疆拓土提供了坚实的后盾,这才成就了大靖的万里江山。文帝登基后,亲自为其题名乌衣巷,以慰臣子,敬先贤。”
云中书院里,女夫子的声音染上三伏的酷热,直催的人昏昏欲睡。
李淮妤转了转手里的紫毫,轻轻戳了戳前桌苏皖青,“青表姐,这乌衣巷可是来扶风时的那条官道?”
苏皖青一激灵,似是被她戳醒,一觉醒来懵懂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被吵醒的不爽,然而终究又忍住了。毕竟李淮妤此前一直在汝南,不晓得这些常识也是正常。
苏皖青侧过头,耐着性子听李淮妤重复了一遍问题,点点头,“是也不是,乌衣巷名为巷,这些年早已发展成颇具规模的小城镇,咱们走的那条官道,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女夫子似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声音未停,威严的目光却落在苏皖青身上。
那贵女却是极为灵敏。明明瞧着将睡未睡的迷糊样子,却在她视线投过去的一刹那回过了头。
小姑娘家家,倒像个练家子,背后长眼睛了一样。
女夫子未曾出声训诫。一则夏日炎炎,总是上了冰,也免不住学生犯困。
二则,云中书院的贵女们个个家世显赫。若是名满京城的邓娘子,或者出身皇家的意平长公主,尚有申饬一二的权限。如她这般资历的,这才是来书院的第三日,怎敢真正对上这些高高在上的小姐。
就像方才的苏皖青,父亲乃是正三品吏部尚书,文官世家根深叶茂,势力怕是能遍及半个朝堂。
夫子移开视线,规规矩矩地上着自己的课。
最后一支蘅芜香燃尽,夫子匆匆离去。各家姑娘理着笔墨纸砚,各自回房。因着扶风虽为燕京属城,到底也有段距离,故而书院特地辟了锦书苑,供姑娘们歇息,待到休沐日再回城。
自然有怕麻烦的,也有不怕麻烦的。譬如宰相府的华钟鱼,向来嫌恶锦书苑条件差,日日都要香车宝马,护卫侍女,轰轰烈烈地回京。
“瞧她那趾高气昂的样子,一身铜臭味,简直丢尽了咱清流世家的脸面。”陆羽泽对着华钟鱼傲然离去的背影翻了个天大的白眼,愤愤地朝苏皖青走过来。
李淮妤站在苏皖青身侧,没有听到她的回应,有些奇怪。
她记忆里的青表姐,自幼虽贪玩任性,然为人任侠,自诩豪杰,且对华钟鱼一派向来嗤之以鼻,按理来说早该高声刺她两句了。
她应该扯着嗓子喊“作什么清高样子”或者直接拦下华钟鱼找茬,那才是正常不过的。
可今年进京,苏皖青倒仍是那副不拘小节,任性爽朗的样子。可细细相处下来,却凭空多了几分气度。说话做事,虽仍是那副万物皆不入我眼的样子,但眼里分明是耐心专注的。
陆羽泽见她不作声,倒也见怪不怪,“皖青,你自去年病好,倒是话少了很多。”
李淮妤暗自点头,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