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近我,审视的目光中似有簇簇火焰,我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竟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心脏开始砰砰乱跳起来。
“丫头,大晚上的你自己跑在这荒郊野外,胆子不是一般的大,不怕遇到坏人。”
“当然怕了,这不刚赶走了猎狗又遇到豺狼!”
”丫头,你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小心惹祸上身,以后有任何需要都可以上背龙山找我帮忙。“赵天江拍着胸脯道。
”去找你帮忙,那我不是成了女土匪了。“我脱口而出,忽然想到先前他说过要让我做他压寨夫人的话,我的双颊热辣辣的,赵天江嬉皮笑脸的对我说笑着。
我不再搭理赵天江,心里暗暗盘算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赵天江也是脸皮够厚,别人骂着也不介意,仍然跟在我身旁,像个鬼影子甩都甩不掉。
我赌气越走越快,气沉丹田,我自小师从峨眉派幽耶师太练就一身轻功,当下使得一招“蜻蜓点水花底滑”,将赵天江远远甩在后面。当我跑到一处山坡上天已蒙蒙亮,转身看着赵天江越来越小的身影,自己忍不住暗暗发笑。
忽然我感觉阴风阵阵,目下所及之处山草涌动,树枝摇曳,我惊恐的望着暗黑的丛林中有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在看着我,我的脚象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说时迟,那时快,从丛林中冲出一只黑色的庞然大物,待我看清楚时,我的下巴惊掉了,离我几米处冲过来的竟是一只狼。
那张牙舞爪的狼扑向我那一刻,我闭上眼索性等死,因为我知道我逃不掉了。谁知我忽然听到“咔嚓”一声,接着一声闷响坠地,我想我还活着!我胆怯的睁开眼睛,看到那只狼已倒地不动,我回过头看到赵天江站在不远处,我懵懂的转过身仔细看那只狼时,发现狼的咽喉部赫然插着一只匕首,一只刀柄闪耀着宝石光泽的匕首,赵天江救了我一命。我腿一软,倒在了奔向我的赵天江的怀里。
篝火旁,我嚼着美味的烤鸡翅,能量又回到了我的体内,我一边啃着鸡翅一边偷眼看着身旁给我烤鸡的赵天江。
“你呀,不听人劝,走夜路遇到危险了吧,以后呀有点敬畏心,你就少很多麻烦。”赵天江唠唠叨叨个没完。
我索性丢下吃完的鸡架说道:“我回家了,你走不走。”我瑟缩着脖颈,夜风很凉。
赵天江脱下自己的大褂披在我的双肩上,我不领情的挣脱掉了,然后跑开了。赵天江跟上我,诚恳说道:“我送你回去吧。”我不置可否的放慢了脚步。
我俩走在天蒙蒙亮的山道上,一路无话。
他送我到七星岩下,我停住脚步,警告他别再跟着我了,他对于我的不知好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转身就走,他抓住我的手,我立马就要上手打他,谁知他另一只手举在我面前的是那把刺死狼的匕首,借着天光乍现的亮光,我看到的是一把镶嵌着七彩宝石的匕首,华丽的刀鞘引人注目。
“宝刀赠侠女。”赵天江正色说道。
我看着难得有正经神色的赵天江,他把匕首交到我手里,转身大踏步的走开了。
我出神的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才想起我竟一夜未归,“爹的藤条肯定已经准备好了”我喃喃自语道,一溜烟的跑回了家。
日头高高的照进室内,夏日微风悄悄潜进帘笼,我伸了伸懒腰,眯着眼睛感受着已经日上三竿的一天,庭院内幽幽的笛声真是让人舒服,我翻身压着被褥继续朦胧睡去。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徜徉在青山绿水间,忽然变得风雨雷作,雨点扑簌簌的声音敲击着我的神经,感觉耳边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我一下子惊醒了,屋外有熙熙攘攘的吵嚷声,并且越来越响。我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侧耳仔细分辨声音,我听到爹爹高声说着什么,还有人在啜泣的声音——好像是娘亲的声音!我娘在哭!
我腾得一声坐了起来,利落地穿上家常衣裳,汲着鞋子跑了出去。
房前两株梨树下围着一群寨民,男男女女十几人,还有孩童玩闹其间,院落正中间站着一个手拿布告的官差,身旁四五人围作他旁。
只听得为首兵丁叫喊道:“昨夜七星岩外二三十里处发生一桩命案,死者死状甚惨,四肢被强行折断,腹部内脏被掏空,为首兵丁喊道:”今日我们例行公事来到此地,只因这里是离案发现场最近的地方,昨夜你们都在哪里?有没有发现可疑的线索?“爹爹神情焦急地向官军解释着,娘亲满面忧色。
我听清楚了事情的原委,狐疑的盘算着昨晚发生的不寻常处。思索下,我排众而出,朗声问道:”被杀之人是哪里人士?官家可否告知?“
一众兵丁齐眼打量发声的我,接着为首官兵走近我,他上下打量着问道:”你是谁?干什么的?”
“她是我的女儿,官爷我们可是老实本分的人家。”父亲护着我说道。
就在这时,一高声颤抖的声音抢众而出,众人转头看往声音来源处,原来正是寨溪口李老汉叫嚷着冲这边跑来。
”官爷,官爷——“李老汉抓住官军的衣袖,不停的喘着粗气,这老汉用衣袖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哭着脸说道:”官爷,我儿子昨夜一宿未归,今日也无踪迹,我刚才听说这里发生命案,我想看看被杀的人,是不是.......是不是......."李老汉说不下去了,哽咽住声音嗡嗡泣道。
为首官兵叹气道:“好吧,你跟我们回去辨识一下吧。”接着又朝众人发话道:”我把话先放在这,提供线索者有赏,隐瞒实情者法办!大家可要听清楚喽。“他指着手中的布告又说道:”布告贴在这,知道消息的人可揭告行事!“说完众官兵役着李老汉扬长而去。
果不出所料,几日后消息传出,死者正是李老汉的独子李阿峰。
知道这消息时,我的心突突地跳着,父亲看到我的脸色发白,关切道:”梅儿,不舒服吗?你怎么了?“然后把我扶到椅子上,双目炯炯的盯着我瞧。我有点回避着说道:”爹爹,我没事,我去屋里休息一下。“说完我心事重重的回屋了,只觉父亲的目光直视着我的脊背,而我的心此刻沉到了谷底。我担忧这件事会牵扯到我,因为毕竟我在死者遇害的当晚见过他,并且踢了他一脚,当时夜黑人静,我想及时脱身,那一脚的力度肯定不轻。对我而言,当晚的情形历历在目,清晰的我无从逃避。这几日我深受其扰,”不行,今天说什么要去现场看看,只有找到真凶,我才能彻底的洗清自己。“我微锁着眉头暗语道。
我把装备带好,一身精练的打扮飞身快步来到那片山道上,此处林荫密布,终于走到那处水潭处,正是“古泽深处有蛟龙”一派神秘清凉。我自语道:“如果潭底真有蛟龙,蛟龙深知人类的险恶,恐怕也不会保佑人类了。”我仔细搜寻着四周的痕迹,这片山道不常有人来,只要仔细搜寻,一定能发现线索。果然我在那日踢倒李阿峰的周围发现了一枚银光闪闪的银钉,此物被腐败的落叶掩盖,不仔细勘察很难被发现。我如获至宝捡起银钉仔细观察,发现钉长如银针,一端为十字钉头,实属精致非常。我把它放进自己的荷包里,决定下山交给官府,因为在这荒僻的山道上,实难想到会有什么有钱人路过这遗下的。
当我回到七星岩时,天色已日中,娘亲布置的茶果被我狼吞虎咽的吃去大半,嘴巴里塞着满满的食物,娘亲摇摇头嗔笑道:“吃慢点,小心噎到。”娘亲的声音真是温柔如水,目光轻柔似梦,我时常羡慕娘亲的美丽,而我却像一个假小子,永远学不会三从四德。
可是爹爹去哪了?娘亲说他一早就出去了,去寨中集市买些东西。正在这时爹爹回来了,他神色严肃十分焦急地走进屋内,把屋门紧紧关闭,面色沉重地说道:“今早我去集市正好碰见在保安团做干事的老元,他看到我急忙把我叫到一旁,十分神秘地告诉我,山寨发生命案,保安团团长罗长新极力想建功立业,下死命令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这下要来咱家找阿梅去保安团问话。”我听闻怔在原地,娘亲闻言着急的问爹爹:“文哥,梅儿一个女孩家家,怎能去保安团那乌烟瘴气的地方,那里不是官兵就是犯人,咱们梅儿清清白白的女娃岂不是羊入虎口,你可想想办法呀!”
爹爹面沉如水,神情专注,来回踱步,他这种状态不多见,每遇此必是大事发生,他冥思苦想之时。果然片刻之后,他停下踱步,语气镇定的说道:"让阿梅离开九龙寨,去姑母家避避风头!”娘亲虽有不舍,但这是目前最妥当的办法。虽然爹娘知道我自幼习武,根基扎实,四五个男人也无法近我身,但是毕竟“儿行千里母担忧。”爹爹说事不宜迟,现在就走。娘亲泪水涟涟的将行囊交予我手,临行前爹爹交于我一把乌黑锃亮的精巧手枪防身,我掂量在手十分轻巧,,我将它揣入怀中,正色道:“爹、娘,孩儿就此别过,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在爹娘的依依不舍中我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我挚爱的家园。
背龙山地处荒原,山形呈鱼鳞山脉状层出不穷,在这片临江地界上有一处深山凹谷,住着一群打家劫舍的土匪。陡峭复杂的山势里面暗藏着诸多石岩和凹洞,深长的洞穴里水淋淋的,里面或许就藏着三五撮盗匪,趁着月黑风高的夜晚抢夺钱财和暗害人命。所以人们一听背龙山就两腿发颤,从不敢擅自上山,这也成为夜晚哄骗哭闹孩童入睡的法宝,保准一提背龙山的土匪,孩童立马止住哭闹,瞪着惶恐不安的眼睛躲在母亲的怀抱里。
我翻过一道梁,拐进一座深山里,因为我自离开七星岩就知道我不会去投靠远房的姑母,我要找出真凶还自己的清白,所以我要去背龙山找大当家的赵天江证明我那晚的行踪,而这些我是万万不能告诉爹娘的。而我敢于深入虎穴,竟然出自我心中对赵天江执拗的信任,简直是不可思议,但是我就这么做了,或许人永远逃不过命运的安排。我加快了脚步,担心天黑了翻不过前面那道梁,我走到一片峡谷地界,山涧水潺潺击打着坚实的石块,我蹲在山涧边,手捧着清凉的泉水,咕咕的喝了两大口,擦了擦脸颊上的水珠,顿时精神百倍,身边的山草丛在山风中飒飒抖着。忽然,峡谷两侧叮当作响,抬头一看,不知哪里钻出了十几条汉子,在那起哄般的哄笑着。
我毫不惧色,大嚷道:“叫你们大当家的出来见我!”众汉子各持兵器,站立在那哈哈大笑,有一精瘦男人排众而出,冷笑道:“这世上阴阳颠倒啦,竟有如此美艳婆娘独自上山找土匪头子,哈哈哈——“
我站起身,从怀里掏出那把宝石匕首,喊道:你们赵大当家的说过我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到背龙山找他。“说完我亮出赵天江送我的匕首,我料想到此件宝物定时赵天江的随身之物,土匪们一定认得,果然精瘦男人一摆手,众人停止了哄闹,精瘦男人走近了我,仔细端详我手中的匕首,果然是赵天江的随身之物,精瘦男人对我立马抱拳执手,笑嘻嘻地说:“姑娘,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刚刚冒犯了您,请您恕我不知者不怪之罪哩。”看着他嘻皮笑脸的样子似曾相识,忽然想起了赵天江,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暗暗发笑。我昂起头故作严肃道:“那就带我去见他吧。”
“好嘞——”精瘦男人又一转身吓了我一跳,他立马讪笑道:“哎呀,姑娘,忘了向您回禀,我们大当家不在山寨。”
这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赵天江晃了晃发昏的脑袋,努力看清眼前的环境,他发现自己的双臂和双腿全部被紧紧束缚在一根柱子上,他使出全身力气也动弹不得。正在他力争双手时,”嗒“的一声,墙壁上的清油灯亮了四盏,他看清四周是一处空寂寂的山洞,却不见人影,被缚的愤怒冲涨心胸,他怒不可遏道:”那个狗日的害我,有种的出来让我瞧一瞧,别做缩头乌龟,有甚过节明刀明枪的干,就是死了也不丢人!“赵天江咬牙切齿的骂道,就在这时阴影处果真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像幽冥般瘦削的男人从黑暗处走出来,赵天江见到此人第一感觉是人是鬼?来人身穿长袍,轻飘不沾地的步伐很是迅速,他手中拿着一盏油灯似的什物,惨白的面容如僵尸般的凝重,像是长期不见日光,身居在这见鬼的山洞。
赵天江怔怔地看着这人,一时忘了骂人的话。
那长袍人阴森森的笑道:”赵大当家的,你可受委屈了,别怪我无礼,只因对您的大名仰慕已久,今日一见乃是你我缘分匪浅呐。“尖细的嗓音回荡在森冷的洞穴里,赵天江瞬间头皮发麻腹内翻腾想吐。长袍人会意的笑笑,像是对别人的反应习以为常,接着说道:”只要赵大当家的送我一件背龙山的宝贝,我们就是患难同袍,我不仅不会为难你,只要是你的心愿我一定会帮你实现的。“
赵天江听到这儿忽然哈哈一笑,说道:”背龙山可是土匪窝,那里的宝贝必是抢夺而来,你听说过抢来的东西有送人的吗?哈哈哈“赵天江忍俊不禁,实在为自己的能言善辩佩服不已。
长袍人听到此冷笑道:”亏你好歹还是一山之主,难道不明白舍得的含义吗?你舍了宝贝,得到性命,这帐你应该算的清吧。“这人云淡风轻的口气实在惹恼了赵天江的火爆脾气,赵天江长啸一声,震得长袍人耳膜嗡嗡直响,他不禁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赵天江内力的深厚,竟在他的预估之外。赵天江怒道:“你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混球,少他娘的废话,老子不跟你做交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老子眨下眼就不姓赵!”
说话之间,长袍人夹着劲风,瞬间袍袖伸长如利刃直冲赵天江胸口的“阴煞穴”,接着另支手臂在他胸口轻轻一划、银光一闪,一股极尽阴寒之气顺着手中的银钉注入赵天江的体内。赵天江禁不住身形一晃,瞬间感觉蚀骨之痛自胸腔内四散开来,传至四肢百骸。赵天江面色苍白,冷汗涔涔,原本晴朗的眼睛透着雾蒙蒙的萧瑟,整个人像被抽走精气,两眼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