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益守小部分兵力在前方冲刺,大部分的人,其实都在后方维持秩序,转移人口。段韶觉得,对方此举用心非常险恶。
南北交战,攻守自有定势,这是客观规律。南面攻北面有天然劣势,河南之地不可守,且多是被北方的政权控制。
这话虽然不假,然而现有规律是由什么决定的?
一是地形地貌,二是人口数量,三是当权者所采用的制度,包括防御策略。
刘益守自然无法改变第一条,但他却可以将第二条拿捏住,再用计谋与国策去影响第三条。
段韶也是揣摩了很久,才搞明白刘益守此番来邺城晃一圈到底是图个什么。如果只是引贺拔岳来攻,二虎竞食,那刘益守的谋略水平未免太低了,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越是揣摩,段韶越是感觉刘益守这个人真是深不可测。
“孝先言之有理。”
高欢点了点头,又有些不甘心的询问道:“听闻那东西叫神火飞鸦,有没有可能从南面弄到一些,或者我们自己造?”
这玩意如此犀利,显然战阵之上有大用。但高欢这边完全不知道原理,连一支完整的神火飞鸦都没有缴获,如何彷制呢?
类似东西就是靠着数量取胜,单个的丢出去毫无意义,一点价值也没有。
“高王,这些事情都可以徐徐图之,只是现在也没办法把梁军怎么样了,不如班师回邺城吧。”
段韶叹了口气说道。
高欢也无奈叹了口气,前前后后折损了不少人马,此番韩轨与莫多娄贷文都战死沙场,说不心疼是假的。
“孝先,依你之见,接下来要如何。梁国若是再来北伐,为之奈何?”
高欢忍不住询问道,这次他真是被刘益守搞得有点怕了。
“高王,关心则乱。梁国国内,势力盘根错节。刘益守再怎么厉害,也是外来户。站稳脚跟已经不易,想整合国内的力量,又岂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此番他大胜而归,势必会清理国内的反对力量,无暇对外用兵。这两年高王倒也不必担忧此事。”
段韶宽慰高欢说道。
“如此甚好。贺拔岳此番损兵折将多不胜数,关中兵力空虚。我想今年秋收后直捣关中,你觉得如何?”
高欢有些激动的询问道,他总是很容易从悲观情绪里面恢复过来。
这次连番鏖战,也不是没有收获,起码把贺拔岳麾下的精锐打残了。至于没有在刘益守身上占到便宜,只能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岂能事事如愿?
“高王,这些问题末将也无法回答啊,还是回邺城从长计议吧。”
段韶拱手行礼说道。
“嗯,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高欢微微点头,面色平静下来,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
狼狈退回关中,贺拔岳的日子很不好过。把韦孝宽下狱,不过是安抚众将之心,但此举并不能解决目前内忧外患的困境。
因为军队大损,粮草问题倒是暂时不突出了。可是战兵不足,如何能守住关中呢?无论山河如何险固,那也是需要军队去镇守的啊!
如今贺拔岳麾下部曲,连建制都打没有了,为之奈何?
贺拔岳心中一阵阵的烦躁。
“主公,苏先生来了。”
亲卫走进书房对冥思苦想的贺拔岳说道。
“快请!”
贺拔岳勐然站起身,大喜过望。之前他跟苏绰讨论过类似的事情,对方只是说回去想一想。现在苏绰前来找他,肯定是已经有了主意。
“令绰(苏绰表字)啊,我真是日思夜想啊!你可算是来了!”
贺拔岳紧紧握住苏绰的手,像是死死拽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主公,关中不是没有兵马,只是没有可用之兵。”
两人落座后,苏绰不动声色的说道。
贺拔岳回过味来,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愿闻其详。”
“当年关中丧乱,本地大户把乡民们组织起来自保。如今这些私军依然归这些大户们节制,并未遣散。
虽然每一处的兵马都只有数百甚至百余人,但若是将其收拢整编,亦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主公可以编练新军,将如今残兵与世家大户的部曲合兵一处整编,另立番号。”
其实这个办法贺拔岳也想过,然而兹事体大,稍有不慎,根基都会被毁掉,所以他一直没有采用这个办法。
“兵马来自不同的地方,互不统属,如何整合呢?”
贺拔岳有此一问,算是接受了苏绰的建议。要不要办就不讨论了,现在只讨论怎么办才好。
“当年周天子设六军,如今不若效彷,新编六军,主公亲信与关中世家子弟互相制约。属下已经写好了方略,细则在此。”
苏绰从胸口掏出厚厚一叠纸,已经装订好了,看上去写得很是详细。
贺拔岳看都不看,将其放到一边,疑惑问道:“我们的兵马数量,始终都是不如高欢的。将这些兵马整编,最多不过是恢复到从前的水平,要赢高欢,很不容易。”
贺拔岳叹息说道。
“我们士卒不够,那就藏兵于民。士卒自备马匹武器,战利品亦是可以上缴部分后,剩余的自行分配。在关中建立二十四个折冲府,负责招募兵员,训练兵员。
带兵之人与练兵之人互不统属,防止他们拥兵自重。如此一来,士卒们必定作战时势必人人争先。”
苏绰双手拢袖,对着贺拔岳深深一拜说道。
贺拔岳欣慰点头,颇为满意。其实他想到了有些事情可能会推行比较难,然而目前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那就先这样吧。
他在心中无奈叹息了一声。(本卷完)
下一卷:沉舟侧畔千帆过,枯树前头万木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