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字字诛心
其实，大家都是命苦的人。
君辰潇走到床边，明明之前才说过自己想休息一会的张太妃，如今看起来却年轻了一点，舒谨看着周围太医的神色，知道张太妃这是回光返照了。
其实人死之前，都会有回光返照的，那时因为很多人在死之前，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情。
张太妃看到君辰潇和舒谨，露出一个笑容，“过来吧。”
舒谨和君辰潇走过去，就看到张太妃笑着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舒谨坐下来。
舒谨只好走过去，坐在了张太妃身边。
“让他们都下去吧。”张太妃摆了摆手。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张太妃才道：“今日我原以为是能坚持下去的，原本也想让你们多陪我几天，谁知道……”
舒谨说不出安慰的话，只好道：“母妃，您别担心……”
张太妃笑着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其实我有很多次都是可以解脱的，可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君辰阳他……还没有报复够。”
说到这个，舒谨垂下眼眸。
张太妃叹了口气，“其实他前两日就来找过我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说他已经，不介意了。”
舒谨微微一愣，“母妃，您说的是……皇上他已经原谅了？”
张太妃却摇了摇头，“他从来都没有原谅过我，只是原谅了潇儿，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间对我说那些话，说以前的事情他不会再追究。”
舒谨瞬间就想到了自己之前在养心殿说的话，那个时候的君辰阳，好像也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
想来是斗了这么多年，还是累了吧。
斯人已逝，其实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折磨了再多的人，可是自己的心爱之人终究是不会回来的，反而还要害得别人离开自己心爱的人。
可能也是觉得这样做实在是有点太过分了吧，毕竟上一辈的事情又和这一辈的人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舒谨还是觉得君辰阳应该不会是那种人。
毕竟这么多年的执念，突然因为这几句话而放下了，怎么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事实又摆在眼前，君辰阳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其实我活着一辈子也确实没活出什么花样来，反而还做了不少的错事，后半生都是在赎罪，如今终于可以解脱了。”张太妃笑了一声。
她的表情的的确确带着解脱，可是那眼神中，却又带着不甘心。
毕竟自己的儿子曾经是可以坐上皇位的，可是如今她却没有看到那幅景象，就要离开了。
要说起不甘心，还是这件事情最不甘心了。
可是再不甘心又怎么样呢？
既然当初已经选择了赎罪，那现在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处，但是又是自己决绝一点，是不是就能有不一样的结果？
可是他们终究是欠了君辰阳的。
张太妃看向君辰潇，“我的事情你不需要为此烦恼，这是我在赎罪，所以你做好你自己就行。”
这个皇位，她也没有那么想要看到了。
前几天君辰阳来找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其实就已经代表以后会把皇位还给君辰潇，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个以后是多少年。
可是如今，君辰潇哪里还有能力做到把皇位抢回来？
君辰潇皱了皱眉，“母妃，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对于您说的那些，儿臣都明白的。”
“你明白就好，至于以后的事情就要靠你自己了。”
她看着君辰潇，眼中带着不舍，“母妃自然是舍不得你的，毕竟活了这一世，都没有看到那样的场景，可是如今，我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
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说话的时候也是语无伦次的，完全不清楚想要表达什么，明明前面还是希望着看到那样的场景，后面却又说已经不在意了。
舒谨看着张太妃，突然道：“您后悔过吗？”
张太妃愣了一下，“你说的是什么事情哪一件事情后悔，不是说那个丞相嫡女的事情，我自然是后悔的。”
“您后悔的理由是什么？”舒谨继续问道。
张太妃许久没有说话，因为她说不出口。
后悔的原因其实就是自己被折磨的时候，她才感觉到后悔，只有自己的儿子没办法登上皇位的时候，她才觉得后悔，可是在做出那件事情的时候，她却是一点也不后悔的。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后面发生的这些事情，她还是不会后悔，也不会有什么赎罪。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利益没了，所以才会后悔。
可是这些话怎么能够让人说得出口。
她一直说着自己后悔了，自己在赎罪，可是现在仔细一想，现在的赎罪好像也只是为了自己而已。
如果那个时候，君辰阳没有那样的能力，那是不是就代表，这一辈子，张太妃就不会后悔呢？
其实肯定会是这样的吧，毕竟只不过是杀了一个小小的丞相嫡女而已，谁也记不得这件事情，除了真正在意的人。
张太妃看着舒谨，苦笑一声，“我原以为自己能在死之前舒服一会，却没想到你这孩子说话竟然让人如此心痛。”
舒谨却没有回答她，而是道：“您从头到尾都没有为丞相嫡女惋惜过什么吧，对你来说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您嘴上说着怀念，实际上也只是因为在后悔，说到底你还是一个冷情冷意的人。”
张太妃看着舒谨，“没错，就是你说的，这样如果没有关系到我自己的利益，我根本就不会后悔，我之所以后悔，也只不过是因为我自己的孩子被抢了皇位。”
突然把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实话说出来，张太妃竟然真的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舒谨看着这个自己曾经以为很温婉的女子，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差，“所以对于你们来说，一条人命就是如此轻而易举的能够被毁灭吗？一个人的人生就这样被你毁掉，明明是个二八芳年的少女，却因为您的一句话断送了自己的性命，您真的不觉得一点羞愧？”
一字一句，字字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