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予芙踌躇起来,垂头绞着衣摆道,“怎么都要见我,我只是个…这件事日后再说,你先说故事吧。”
“没有只是,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天潢贵胄也比不上你一根头发,但你说的也对,来日方长。”
杨劭微微笑着吻了一下妻子绯红的侧颜道,
“先明王始终无子,翠儿一口咬定延宗便是先明王的儿子,又以命托孤,先明王犹豫再三,还是将他收下。小明王原本跟他母亲姓余,乳名客生,认祖归宗后才改名叫沈延宗。如今明王性格懦弱犹豫,想必也是因为身世的关系。”
“那既然有了明王少主,那为何如今你又一家独大呢?”予芙有些好奇,不禁又问。
“说是一家独大,也不尽然。先明王对我有再造之恩,那时候天下局势,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他十分不放心自己这个温吞柔弱的幼子,害怕明国百年基业在他手中毁于一旦,临终便托孤于我及另一位老臣梁固。
梁家是明国旧臣,祖上几代都在朝为官。先明王在时,我虽已开始带兵,可那时我毕竟年轻,又不是土生土长的明国人,朝中明国老臣自然有许多不服的,待到先王故去,他们便立刻奉梁固为首意图打压我。
再加后来我主张推行新的税法,梁固冯京之流的门阀唯恐我掌权损害了他们的世家利益,更是处处和我作对。
除了梁固一派,也有部分臣工一心只侍奉小明王沈延宗,毕竟他算是明王血脉。还有一派么…”杨劭说到此处,便笑着看她不再说下去。
“还有一派便是武王派,以你为首,掌兵马实权,拥兵自重。”予芙通透,听他几句话便明白了朝堂局势。
“冤枉,我本来想说的是,还有一派是芙派,以我为首,仅此一人,除了一门心思找我芙儿,其他一概不想问过。”杨劭贴着头耳鬓厮磨,把热气尽呵在她脖颈间,予芙又羞又痒,扭着挣扎要站起来。
杨劭便不再逗她,又沉声郑重其事道:“然而如今天下,失鹿共逐,乱世之英雄,当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我既然掺和了这个烂摊子,也只能硬扛下去。”
予芙听到此言,嗫嚅了两下,倚头靠在他胸口道:“劭哥,你说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呢,诸侯为了金陵城那个位子争来争去,到头来生灵涂炭。如果大家都不打仗,雍朝太平,我祖母不会意外故去,我爹不会恨你造反,你我也不会分开十年,更不会落得如今两难的境地了…”
“予芙,我又何尝不想天下太平,什么都不用想,只肖与你厮守,粗茶淡饭,生儿育女便是一辈子。但雍朝大厦将倾,并非一朝一夕之过,也并非一人一时能改。
雍朝皇帝荒淫无度,官员腐败贪污,别说雍朝治下民不聊生,就算大明,山阳这些分封的诸侯国,哪个不是不堪苛税重负,正因如此各地才会陆续揭竿而起。
你我从前在汉阳,家里好歹是个小官之家,吃喝不愁的,后来我从汉阳往陇西一路亲眼见着了,才相信这世间多的是地方易子而食。有人造反,不过是百姓想活命罢了。”
“那这些诸侯呢,造反之后就不杀人了么?即使是明国,铁骑所到之处,又何尝不是血流成河,杀死和饿死,昨日死和今日死…”予芙心中波澜起伏,猛然抬起头想说更多,看着杨劭望向自己的那一双眼睛,却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以战去战,虽战可也,以杀去杀,虽杀可也。
我从来不喜欢杀人,国或重治或重乱,可能攻城略地,一时之间难免有生死,但明国所下之城,所治之处,无一不是百废俱兴,万象更新,不然明国又何以能叱咤于乱世,屹立不倒呢?
如今兵连祸结,已经绵延数余年,也只有大破大立,彻底平定天下,才能还世间一个清明。重器在手,我现下怕是想退也退不出去了…”杨劭说到此处不禁面露沉重,嘴角紧抿,说完久久注目,仿佛凝视远方。
予芙依偎在他怀里,霎时红了眼圈,将双手收得更紧了些:“劭哥…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等这一切了了,我们就找个地方,男耕女织,再也不要有国仇家恨横着,我们一起,再生几个孩子,无忧无虑,逍遥自在地过一辈子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等这一切了了,我们就找个地方,再也不管这一切了。”杨劭低头轻吻了她一下,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嘴角抽了几下笑了起来。
予芙不解,泪还挂在脸上歪着头看他。
“芙儿既说要给我生几个孩子,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为何还要等以后,咱们何不黾勉从事?”杨劭刚刚还沉毅凝重的面容,已全然松散了,英俊的眉眼间又换上了只和她单独一起时,才露出的那副没脸没皮的无赖。
“你!”予芙霎时脸红透了,慌忙低了头,“这…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你…你不是重器在手么,今日奏报都还没批完呢!”
“大不了明天再看…我的重器才是真正等不及了,若一时憋死了,什么宏图伟愿可都竹篮打水一场空。”杨劭圈着她胡搅蛮缠起来,予芙羞臊推开他,还没走上两步,便被打横强抱起来,“忍了这么些年,为夫枵腹独行人世间,饥焰中烧,万万不能再辜负了如此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