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音瞧李薛萝这幅样子,虽然对方已然很是镇定,但是眉眼上含着淡淡的笑意,想来她对这东西还是很满意的。
它又忍不住想到圣知,那个光头和尚无论得到什么宝物从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冷清模样,看不出多余的喜怒哀乐来,便是自己后来被送到刑场,被剐下重火鳞痛不欲生,他也只是低垂眉眼默诵经文,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
它向来以为自己在他心中不同,可是它又清楚,它与他眼中的众生没什么两样。
“你听说过剐刑吗?”九音突然想到什么,冒出来这句话,“就是用刀子在皮肤表面,剐下一层皮来。当然鲛的这层皮不叫皮,只是鳞片。”
“剐刑?”李薛萝想到之前杀了幽冥山进入的那个幻境。在那个幻境她遭受的似乎就是这类刑罚。那种痛苦生不如死,任何人都不愿意再经历一次。
若非后来附在道天博身上的莫名邪物误打误撞摇晃起摄魂铃,她恐怕要死在那层幻境里。
李薛萝领会它的意思,疑惑道:“你是说,你当初被施了剐刑?”
九音的眼瞳却闪过迷茫:“按道理这么大的事我应该有印象,可是我记得棉姬,记得这无妄城的一切,却记不起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事。我是鲛人,却又不是。若是没有剐刑,这重火鳞又是怎么被拿下来的呢?”
在鲛人的认知中,罪大恶极的犯人被除名,会用剐刑拿下代表身份的重火鳞。因为行刑前会涂抹上特殊的膏药,不会令受刑者立即死去,但侥幸存活下来的,今后绝对不得再以鲛人身份示人。
这也能解释那黑鲛为何一直跟着它——驱逐者是不允许靠近无妄城的。
九音环顾四周,带着最初的无助,仿佛它再次回归到最初被父亲抛弃不得不逃亡的狼狈场景中。
那时它第一次见到圣知。它被觅食的云龟吞到肚子里,它以为自己要死了,就在那云龟的肚子里见到一身洁白僧衣的圣知。得知它的遭遇,圣知并没有因为它的血统对它有所鄙夷,当然也不会因为它的处境而流露怜悯。
后来它因为母亲的关系再次进入那云龟肚子,圣知依旧在那里等着。可惜它的母亲没有它的好运气,已然面目全非,它得到的只是一团融化在胃液里头的鸟毛和骨头。
圣知在它身边轻轻念了几句经文,后来他轻轻勾住它的手指,然后就将它带出危险的境地。
而第三次再见圣知,却是云龟逃逸、无妄城分崩离析的时候。他依旧是一身白衣,坐在山崖高处为淹死的人类诵读经文,而崖下棉姬犯了痴傻正在剖开胸膛拿出一半心脏救她的爱人...
往事重重,已然相隔久远,模糊不清,却又似乎就发生在昨日。
最终九音深深吸了口气,显出真心实意的遗憾:“走吧,这里没有圣知。”
印象中,他只会在有灾难的时候出现。
这里死气沉沉,已然没有其他活物。即便他再次在此地停驻,也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
“可那东西怎么办?”李薛萝指着不远处黑影重重的鬼修道,自始至终这玩意儿一直等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