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体验。豆腐的清香,与牙齿纠缠,在舌尖打转,一路流向胃,片刻之后,浑身的毛孔仿佛都打开了,舒服得让她不禁眯起了眼睛,满足地呼出一口气。
一声轻笑打断了她。叶轻舟扭头看窗外,但侧面也能看到弯弯的眼睛和弯弯的嘴角。阿英又给她夹了一小块鱼,那眼神分明在说,这个更好吃。
苏晓墨慌张得脸都红了,只想着把鱼丢出去,自己躺进碗里静一静。
“对了,看二位可不像是生意人,不知来着珈蓝城做什么呢?”
叶轻舟忽然出声,苏晓墨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像是溺水被救了一样。于是她认真回答:“我们要去……”
“早听说珈蓝城热闹非凡,风俗与其他地方不同。我们只是慕名而来。”阿英不着痕迹打断了苏晓墨的话,“我看叶公子倒也不似生意人。”
“我?”叶轻舟喝一口酒,眼睛转一转,叹了口气,“哎,说来话长。我有一心上人,离家出走,下落不明。我过千山,渡万水,只求早日与她团聚。”说完,又狠狠喝了一大口酒。
原来是个伤心人,苏晓墨被他的痴情感动了。
“让开!让开!”
窗外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了房间里伤感的气氛。
这声音太熟悉,苏晓墨连忙跑到窗前,探出头去想看清推她的那个人。
“咦?”
苏晓墨被叶轻舟吸引,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什么,问他:“怎么了?”
叶轻舟已经收回目光,用下巴指了一下那个华服公子,道:“你看他身后。”
苏晓墨腹诽,刚刚咦的肯定不是这个。不过还是听话地往后看去,只见华服公子身后跟着一个粉衣女子,女子脚步迟疑,两只手紧紧攥着裙边。她还没说什么,却已经感觉到阿英连呼吸都紧张了。
“这位是珈蓝城的少城主上官杰,我听说他每十天就会去娱馆挑选弃灵,带回家。”叶轻舟自顾自地解说。
“弃灵?”苏晓墨不由得扫了一眼阿英,莫非之前他忽然不见是想躲着上官杰?
“对啊,弃灵。”叶轻舟的目光似乎也从阿英身上滑过,“而且,凡是入了城主府的弃灵,再也没人见过他们。”
“什么意思?”她吞了吞口水。
“字面意思呗。这么漂亮的姑娘,啧啧,可惜喽。”说完,叶轻舟回到桌前,自斟自饮起来。
苏晓墨又仔细看了看,那粉衣女子的确不是自愿,她身后也跟着两个黑衣男子,左边那个似乎嫌她走得慢,时不时就推她一下。她看清了,那就是之前推她那个。
离开福满楼之后,阿英带苏晓墨去了临仙客栈,两个人分别回房休息。
苏晓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白天那个粉衣女子的身影,慢慢变成了一个花衣小女孩。那时苏晓墨六岁,隔壁村子突发瘟疫,外公苏衡医术高超,当仁不让。她后来也偷偷溜过去。那个村子离小凉村不远,她以前也去过,村里大多姓张。有个爱穿花衣的小女孩,叫小丫——比她还小一岁——死在了她娘亲的怀里。
那是苏晓墨第一次看到死亡。
外公几夜未合眼,终于战胜了瘟疫,自己却病倒了。她忽然哭了,她害怕,外公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外公也会像那些人一样,变得冰冷,变得无法对她笑吗?
那时,外公摸着她的头,告诉她:“身为大夫,当以治病救人为己任。若我早来一日,小丫也许就不会死。病魔杀人,大夫就是要与它斗智斗勇。晓墨,没有什么比生命更脆弱,更需要保护的。外公希望你勇敢,去救那些本不该死的人。”
苏晓墨猛地坐起身来,去救那些本不该死的人。如今她亲眼所见,有一个女子正在生死关头,她如何能坐视不理?
她要去救那个粉衣女子。
苏晓墨换上一套深紫色的衣服——因为没有黑衣,轻轻推开房门,没有声响,这才出来。她站在院子里,再次确认四下无人,飞身上了屋顶。
要说苏晓墨最擅长的,除了医术,当属踏云——一种轻功之术。她最不擅长打斗,不过也已经想好,尽量避过危险,伺机救人。
夜色茫茫,整个珈蓝城似乎陷入了沉睡,只有几点微弱的火光。她站在福满楼的屋顶,环视一圈,那最宏伟的宅子一定就是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