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困极了,靠在这里就昏昏然睡过去了。这一天的奔波,在这里算是小小的结束了。
大妹妹不知不觉就躺在了我的腿上,小妹妹靠在我的怀里,我的腿伸直了还是觉得好酸。
列车还没到站,我们就被叫醒,妈妈就带我们走向车厢中间寻找座位。
人已经下去了好多。但是到处都是腿。有的抱着腿靠着座椅睡在过道里;有的直挺挺地平躺在座位底下;有的干脆坐在座位上睡着了,也不管旁边是谁,头靠在一起,腿不知道伸向了哪里;还有的在餐桌底下,蜷缩着腿……总之,只要能放下一个屁股的地方都被人站满了。
我们找了好几节车厢,终于找到了两个座位。妈妈坐在中间,老三老四硬挤在两边。我和妹妹被塞在了座位底下。这里矮极了,只够翻身,根本坐不起来,感觉一不小心就会被磕到。
一天的疲惫,哪里还顾得了这些,我昏昏沉沉地就睡去了。一翻身,胳膊经常碰到车底的钢铁架子。
天终于亮了。乘务员打扫卫生,把所有人都叫起来了。我从座位底下翻个身,爬出来,浑身都疼。好困,比没睡也强不了多少。
妈妈抱着弟弟,眼睛望向了车窗外掠过的黑影,像是留恋,又像是告别。眼圈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这下,他肯定追不上了。
昨天,我的爸爸对妈妈又打又骂,他们俩打了整整一天的架,一直打到晚上。我们姊妹四个在屋里听着,吓得动都不敢动,也不敢睡去,生怕我们的妈妈被爸爸打死。
弟弟不断地哭着,说:“等我长大了,打死他!”
我心里暗暗地祈祷,“老天啊,把我的寿命给我妈二十年吧,我宁可少活些,只要我妈不被打死。”
晚上大约十一点多,他已经呼呼睡去了,妈妈并没有睡觉,眼睛怔怔地望着房梁,眼泪顺着眼角流到枕头上,心如死灰。
一直到晚上三点多,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爬起来把我们一个一个扒拉醒。我们就一路逃窜到了回东北的火车上。
以他的脾气,他醒来的第一件事肯定是破口大骂,现下不知道追到了哪里了。
大妹妹正趴在前一排的椅子背上,摇摇晃晃地似乎也睡着了。我扶着椅子背,随着火车的节奏摇摇晃晃,上厕所打开水和找座位的乘客不断地挤过,我困极了,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总算是不用再跑了。正闭目养神,忽然一股悠悠的饭菜的香味钻进了我的鼻子里。我顺着香味看去,一个漂亮的乘务员推着一辆小车正左挤右挤地缓缓向我走来。
“瓜子红茶方便面,有要的吗?”妈妈这时候也站起来向后望去,才想起来还有饥饿没有解决。
妈妈要了两个盒饭,三桶泡面。我心想,这些哪里够?可能是妈妈也觉得不太够,仔细掂量后要了一包瓜子,既便宜,又占用的时间长。
开水房在车厢的尾端,唯一不好的是挨着厕所。
我和大妹妹接了开水,太烫了,只得手拿着边缘,不断地换手,边走边喊:“让一让,让一让”,小心翼翼地左挤右挤,迈过一条条腿,一个个包裹才算是终于回到了座位上,赶紧扶了耳朵,以防烫伤。
眼前的红烧牛肉面,颜色正红得诱人,一缕缕白烟从盖子和桶之间的缝隙悠悠地飘出来,时断时续地袅袅上升,我深吸了一口气,真香。
我心里默默地从1数到60,又从60数到1,打开盖子一看,弯弯曲曲的面条上依稀还泛着面粉的白色。我把面向水里压了压,依旧盖了盖子。心里依旧数起了数,“57,58,59,60!”我打开盖子,面条已经变得膨胀,淡黄的颜色里透出丝丝的晶莹,正是恰如其分的时候。
我轻轻挑起一缕面条,面条晶晶莹莹的弯弯曲曲地垂下来,下面的面条还抖了几抖,仿佛在召唤我,“来啊,来吃我啊。”
我张开了血盆大口,面条顺着我的唇滑进牙齿,哇欧,口水差一点流出来。我赶紧托了一下嘴,塞回去。我从来不知道,方便面可以这么好吃。
酒足饭饱以后,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山啊,水啊,桥啊,田地啊,不断地向后跑去。这火车的速度果然比汽车快了很多。这下,他应该追不上了吧。
我们的心现下跟吃饱的肚子一样满足。
随着火车到站,下车的人越来越多,哇,终于有座位了。我赶紧捶起了腿,已经过了七八站了。腿好酸,好麻,感觉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弟弟妹妹正兴奋地望着窗外,“看,那儿有一座桥。”“看,过隧道了”“看,大烟囱”“看,大高楼”……叽叽喳喳个没完。
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我靠着窗户,看着眼前的风景像电影一样快进过去。我看着窗外的风景,原来平原就是这样啊,跟社会书上描述的一模一样,没有山也没什么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