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十条柔弱无物的丝线,竟然被为首的一只鱼人轻易地捏在手里,他略作思考状地歪了歪脑袋,声音尖锐而嘶哑,“深潜者……是什么东西?”
“你们是人类?”
芙蕾雅的俏脸一红,想要第一时间收回那十条细丝,然而鱼人身上附着的黏液就像胶水一样将黑线牢牢锁紧,她抽不会手,也没办法放开拳脚与之一搏,“是误会……能放开我吗?”
“误会?”
鱼人们张狂地大笑起来,笑声猥/琐而怪诞,“女人……自从那次大战过后,我们已经太久没见过长着两条腿的女人了……”
又一枚榴弹当即不由分说地射向鱼群,康宁似乎是被什么事激怒了一般,大吼着冲向了那群鱼人。然而榴弹擦着鱼人光滑的身子,诡异地沉入了海底,这一次,就连理所应当的轰鸣声都未曾出现,数以万计的怪鱼就再一次同银白色的鳞光一起跃出水面。
“离开海水,去陆地上!”
康宁的身影,瞬间便淹没在跃动的鱼群当中,芙蕾雅在失去意识之前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这男人歇斯底里的叫喊,“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会护你周全的,放弃任务,你一个人快跑!”
关于南城桥头的记忆画面戛然而止,程东在清醒过来的一瞬间,便是朝着嘴里灌了一大口烈酒,随后,这男人一脸复杂地看向康宁,张了张嘴,才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康宁又一次摇了摇头:“是我的能力不足,应该是我对不起小雅……”
“可是你又是怎么没办法说话的?”
程东艰难地转过脑袋,盯着自己妹妹清澈的眸子,“后来发生了什么?”
芙蕾雅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细丝,接着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我只记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进了海里,浑浊而苦涩的海水倒灌进我的嘴里,我拼尽全力的挣扎,却不论如何都没办法浮上海面,随后……我就晕倒了。”
“那群鱼人……”
程东没有把话说下去,他简直无法想象如果芙蕾雅落入那群恶心的鱼人手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所以心怀侥幸地把二人脱困的功劳推到了康宁的身上,“是那小子救了你?”
芙蕾雅摇了摇头,众人脑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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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冽:“是鱼。”
“鱼?那群被鱼人操控着的鱼群发生了反噬?”
“不,确切地说……是我在海地,突然领悟了一个本领,和鱼说话的本领。”
“和鱼说话?”
程东下意识地瞥了眼康宁和伊堂岚,转而接着追问道,“是……【黑袍纠察队】里面那个【潜水侠】的超能力?”
“事实上……现在的小雅可以和任何一样有生命的事物达成意识链接。”
康宁在伊堂岚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身来,随后沉声道,“我在被鱼群攻击的时候,看到了一头巨大的鲸鱼从海面上排浪而起……那座承载着桥头的孤岛,就是一头巨大到难以名状的鲸鱼。”
“那头鲸鱼很难过。”
芙蕾雅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怅惘与悲悯,“我能听见它们的心声,同样的,它们也能感应到我的内心感受。那头鲸鱼告诉我,自从烈火引发的潮汐将银都半岛的大部分区域吞噬了以后,侥幸活命的人类便用现存的基因技术,将鱼类的特征转嫁到了自己的身上。这群家伙一开始或许只是为了能够保证自己适应水下的生存环境,可随后……他们便将奴役与豢养的矛头指向了海洋当中的其它生命。这些人自然没办法花费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光景去重新驯化一批海洋生物,所以他们卑鄙地将一枚枚圆形的小玩意插进了海洋生物的脊椎当中,借此达到驱使鱼群为自己狩猎的目的。”
“电子感应系统?东西部战争用来控制老鼠打探情报的小玩意?”
芙蕾雅点了点头:“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那种东西的变体。”
“所以……是一条鲸鱼救了你们?”
“那条鲸鱼替我们吃光了海岸上所有的鱼人,可是……”
康宁的眼中也泛过了一丝忧伤,“可是那家伙的身上恐怕也被鱼人们安插了电子感应装置……”
为了保证电子感应系统的有效使用,被搭载对象如果有意做出违抗【首脑】指令的举动,会在自己神经中枢遭受程度较轻的电击惩罚,电击的频率自然可以通过制造者的改造而进行一些人为的变动。而这头巨大的鲸鱼,显然便是鱼人们保护领海的最后一张底牌。
假如鲸鱼突然反水又该如何处理?
人类向来是一群聪明且谨小慎微的生物,这个问题所对应的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索性你们并没有让高压脉冲电死……”程东后怕地喃喃道。
康宁轻轻地点了点头,端起伊堂岚的酒杯,将那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是啊……索性我们总算还活着。”
“这是一条鲸鱼的复仇。”
芙蕾雅的声音依旧清冷而哀伤,“它不知道在这片海域里孤孤单单地生活了多少年,它的同伴因为核辐射的影响而相继与这个世界挥手作别,整片清冷的海域里,只剩下它一头鲸鱼漫无目的地在大海中游荡,它越长越大,越长越大,每日都盼着能与另外一个同伴在无边的深海当中偶遇,一次次地失望过后,它决心找寻一块陆地搁浅……可是那块陆地上迎接他的,并不是悲伤而喧嚣的海风,却是一个个手拿屠刀、面目狰狞的人类。人类救了它,也变相地杀了它……所以,它要复仇,为了自己本该拥有的自由的灵魂,和人类拼个你死我活。”
“鲸落,万物生……”
酒馆里的所有人都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只有高乐缓缓地道出了这么样的一句话。
传闻“一头鲸的死亡,可以造就一个深海系统”,这种巨大的海洋哺乳动物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旧会以一种极为浪漫的形式创造出一片生命的绿洲。
“鲸鱼,尚且知道自由的价值……”
酒客们讷讷地盯着杯中浑浊的液体,与其说是心中爱上,倒不如将之说成是一种滞涩与惆怅,“鲸落万物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