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茴,东璜岚在心里叹口气,前厅那都是些什么人,行差踏错说不定脑袋都没了,有啥好激动的,“你留在膳房帮忙,跟着掌厨好好学学做饭,以后夜宵就靠你了,我的杏子莲藕芋珩糕,别忘了。”
既然逃不掉,对暗号的任务也只能勉强交给小茴了。
东璜岚苦思冥想了一个晚上,终于将暗号【行子连行】改造成了一道菜名【杏子莲藕芋珩糕】,为了做好铺垫不显得刻意突然,今天一早起便和小茴说自己梦见一道绝顶的美食,色泽鲜亮,香滑不腻,入口即化,就叫这个名字。
若是真有暗探,或许能心领神会,通过小茴找到自己。
虽然草率,但期望君哥哥的暗探脑子好用,可以识别出这包装过的暗号吧。
凝神静气,东璜岚隔着轻帐红纱,双手悬于瑶琴上方,连四周的空气都似乎并屏住呼吸在等待那第一个琴音。
高山流水,偃月知音,是雍州时兴的曲子。
百目琴,平沙落雁霄汉轻,银弦吹雪待霁明。
七弦音,春阳暖日风吹韵,雪化冰绽盼新晴。
此一曲,依稀间仿佛是长安岭下东璜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春雪初化,料峭微寒,笙哥哥言笑晏晏,不厌其烦地给自己讲那些妖族的故事。
门前阖家安康的灯笼轻轻摇曳,似乎风再大一点,就要吹破了这一场梦。
曲毕。
东璜岚抬起手,静候弦音绕梁。
她故意克制了这曲子里的百目瑶琴真正的实力,在座的宾客听来不过是人间琴曲,不疑有他。
“苏叶姑娘这一曲,妙哉,妙哉啊。”一文人打扮的客卿赞道,“大将军一个婢子就有如此琴技,秦某都忍不住要嫉妒了。”
“秦先生身为文学泰斗,这一句妙哉怎够啊。”随之,有声音从座次远些的位置传来。
“是啊,我一个粗人都能感觉到置身于北方雪原,秦先生怎么也得作诗一首吧。”说话的人坐在大将军欧阳朔的身后,看样子应当是亲卫了。
“诶,要我说,秦先生那是让着我们小辈的,他老人家金口一开那里还轮得到我们品评了。今日大将军寿辰,不如我们这些才疏学浅的学生先作些诗文,也算是给大将军贺寿了。”和身侧一人相视一眼后,虎阳军校尉曾杨打断了众人的追问。
隔着烟纱,东璜岚一眼便认出,坐在他身侧的,正是一身红衣的笙公子。
还说为何会在府中遇到他,原来是投入曾杨麾下了。
那天他也是随曾杨来的大将军府吧。
“曾某不才,愿作诗一句,勉强算是抛砖引玉吧。”曾杨站起身,对着场中躬身一拜,仰首作诗:“轻骑一行逐北漠,大雪耀日暖弓刀。”
“好,曾校尉文武双全,乃为我武将之楷模啊。”雍帝座下,为首一人,乃是今日寿宴的主人翁,大将军欧阳朔。
这一次,她终于能抬起头真正看看这个人了。
欧阳朔早年间远赴边疆,戍北抵抗北夏国数载,风霜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沧桑的印记,再加上一把络腮胡子,让本就不瘦的人越发显得魁梧粗鄙。
不仅长相一言难尽,他的言行举止也和寻常武夫一般无二。
倒是曾杨,掌管着陛下手里最精锐的虎阳军,按说也是校场上摸爬滚打的人,约双十的年纪,锦衣华裳,身型健硕,相貌堂堂。
和欧阳朔一比更是让人感叹万千。
“曾兄开了个头,那我也凑个热闹吧。”辰阳宗少主江瀛放下手中的酒盏。
他的声音低沉,没由来得让人觉得和煦舒服,而看他的脸上明明是在微笑却有种忧伤的感觉,“寒天雪没村前径,人盼屋暖不盼春。”
天寒地冻,在家等待翘首以盼的人希望屋子里能暖和一些,但是却不期盼冬去春来,因为那就意味着又一年的等待落空。
东璜岚忽然想起了雨师。
“江兄这也太悲伤了吧,不是说好是作诗给大将军贺寿么。”那人刚说完,大将军一个凌厉的眼神已经刮到他的身上。
“你懂什么,江少主那是忧国忧民,你不懂就闭嘴。”
辰阳宗少主是什么地位,他巴结还来不及,这人却不识好歹,怎么自己的麾下就没个像曾杨那样的。
今天见他身边还带着个红衣少年,看着羸弱不堪,像是个文士。
不行,自己好歹是个大将军,不能被他比下去。
回去得多找几个文士来,十个,不行,要二十个。
“大将军息怒,今日本就是我们这些小辈们作诗为您贺寿,好的不好的您就听个乐,您乐了,我们这些人才不算白来啊。”百里足足打着哈哈,起身收起折扇拱手拜道。
“百里公子,好久不见啊,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去了南唐,我们这些武夫只知道面对他国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不像你这样有本事,能到别人地盘上赚别人的钱啊。”欧阳朔这话藏着刀,暗讽百里足足撇下自己的家国不顾,往重了说,那就是投敌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