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脉西高东低,发源于山西高原的众多河流得以借助巨大的地势差,横切山脉,流曲深澈,峡谷毗连,奔腾的河流在开阔处冲击成肥沃的冲积扇,给人类提供了适宜耕种居住的地方。
太行山中多有这样的谷地、平地,自张燕黑山贼占领太行后,贼众们在适宜居住的地方立营建寨,太行渐成贼窝。
两年前,黄巾起义被镇压,众多从官兵手下逃脱的蛾贼们无处可去,跟着遁入太行,投靠张燕,成为黑山手下一部。
晋阳西面,位于太行八陉之一的井陉道侧,便有一处河流冲击而成的谷地,渠帅李贵,两年前是黄巾一渠帅,兵败后领着一群死里逃生的蛾贼,在这处立寨安家。
李贵是个身高七尺半的壮汉,浓眉大眼,颌下蓄浓须,长得很粗犷,此刻,他正坐在寨子大堂,听斥候禀报近段时间踩点成果。
“那庄园虽未建成,里头东西可不少,那些个流民才住进去没多长时间,各各如脱胎换骨般,脸都圆润了,应是有不少粮食,地里耕牛有二三十头,农具皆为铁,前不久,俺亲眼见数十车鸡豕被运进去,光是这些,足够俺们吃上个把月。”
斥候说着,眉飞色舞起来,连带声音都拔高了,“最重要的是,那庄园不过草棚木屋搭建成的,青壮也就百来人,又都是没摸过刀戟的流民,这不是给俺们送肉送粮的嘛!”
又是一年青黄不接之时,百姓没粮,山贼们也抢不到东西,尤其似李贵这等小寨子,人口不过三四千,青壮只有一千许,大县城攻不下,小村落又无物可抢,若无张燕驰檄,日子过得实在是惨不忍睹。
寨子里的存粮早已吃完,这段时间都是挖野菜、捕鸟兽勉强过活,只是这点东西,根本架不住这么多张嘴吃,若实在熬不过去,只得狠心把老人驱赶。
这年头,当山贼也不是那么好活的,尤其是靠近并州这边的山贼。
李贵拧着眉头,沉思片刻道:“并州近年动乱不安,豪绅富人皆不敢随意出城,每逢春耕,组织部曲雇农,洒下种便又匆匆回城,何人如此大胆,竟招募流民在城外屯田?莫不是官府设的圈套?”
斥候迟疑,“不会吧,俺观察了几日,除了流民,后来是又进去一些青壮,看着不像官兵,就是家族部曲。”
“可有战马?”
斥候摇头,“就为首十来骑,其他皆步行。”
没有骑兵就好,万一是圈套,也不怕被追杀,李贵终于放下心,下令留两百卒看守寨子,其余出山抢掠。
太阳东升西落,秧苗已有三寸来高,庄园一派生机盎然。
青壮男子每日寅时上三刻,必先跑步上山,体能训练的同时顺带猎点野物。
开始半个多月,每次回来,人人手上都有收获,小的如野鸡、野兔、狍子等,大的野猪、山羊、野鹿,甚至猎过猛虎和熊瞎子。
最近估计山上的野物被打怕了,开始往深山逃窜,收获已越来越少。
体能训练回来,稍事休息,开始刀法、戟法训练。下午再练一个时辰弓箭,而后有农活的去干活,没农活的修土楼、挖沟渠。
日暮西沉,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已歇下,整个庄子静悄悄的,唯有几个守夜卫兵聚在一起小声说着话。
“俺从小到大都没吃过饱饭,自来了这里,非但顿顿能吃饱,还日日有肉吃,这样的日子俺从前想都不敢想!”
“可不是,学堂已建好,新书也印出来了,俺听说这书一本要卖千钱,俺当时还以为庄主是哄人的,没成想真教娃儿们念书识字,给每人都发了新书。”
汉子说着感叹道:“庄主那般小的年纪,非但学识渊博,算术更是厉害,俺家小子跟着学了半月而已,不用拨算盘,就能算得又快又准。”
“俺家也是,闺女说庄主教的那奇奇怪怪的字叫阿什么伯,哎,俺记不住。”
“就你这脑子,能记住才怪。”
“俺们庄主可是神童转世,连那般复杂的水车都能捣腾出来,俺长这么大,从来不知种庄稼还能不用人力担水浇灌,秧苗种下去,只需隔段时间施个肥,锄锄草,就等着收割,可是比从前省下不少力气。”
“可不是,俺从前施肥都是直接将牛粪埋地里,庄主却说要沤肥,起初俺还不信,她一小娃能懂什么,如今看地里的麦子长得又青又壮,俺才相信她说得对。”
自从知道有可能会被贼子惦记后,张默就安排了守夜人,三人一组,所有青壮轮流。
长夜漫漫,几人闲得无聊,只能说话唠嗑打发时间。
许是久坐有些累了,其中一人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抬头一瞥,远处黑乎乎的田野上有零星火光出现,他脸色一变,“你们看,那是不是贼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