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有两个叔叔,都在谷镇上有着体面的工作。大叔谷爱家在镇上的翻水站做站长,二叔谷爱业在镇上的财政所干副所长。
大叔的学习成绩不好,但是运气好,在翻水站干了几年临时工后,慢慢转成了正式工,又托了一个远亲的关系当上了站长。二叔脑子灵光,读了中专,毕业后分配到了镇上的财政所。
谷雨的爸爸谷爱国,其实是三兄弟中最聪明的。读书时,教过他的每位老师,都说他是他们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
谷爱国的父亲走的早,作为长兄,责无旁贷地要挑起家里的大梁,要有大家长的威严,要树立这种威严实际上是以自我牺牲、自我损失为前提的。
于是,天赋异禀的谷爱国放弃了读书的机会,回到了谷家村,做了一名代课老师。
为了给两个弟弟凑读书的学费、生活费,谷爱国白天教书,晚上去给附近的伏龙山水泥厂抗包、做临时工。
那一包水泥,百十来斤,抗一包水泥一晚上能挣二三十块钱。谷爱国的肩膀经常又红又肿,即使戴了猪嘴防毒面具,鼻孔里依然能抠出来许多黑灰色的水泥粉末。
有一次,伏龙山水泥厂的设备、工人作业正在有条不紊地正常运转。到了傍晚时分,突然电闪雷鸣致使电路跳闸,水泥厂全线设备跳停。经过抢修,水泥厂恢复了供电生产。
晚上,厂领导安排了谷爱国及其他3名工人进入直径4.2米圆柱形的磨料机烘干仓内改换衬板。不料作业15分钟后,因雷电感应,窑尾排风机发生液变故障跳停,致使磨料机内无法排风,造成生料粉尘和近300℃的热气,回流进磨料机烘干仓。
4名工人中,谷爱国反映较快,迅速爬出了磨料机,其他3人被困在磨料机烘干仓。不久后,窑尾排风机重新启动后,被困的3名工人被悉数救出,其中一名工人被救出时已经死亡,其他2人被送至医院,1小时后经抢救无效死亡。
也是那时,谷爱国知道了什么叫做血汗钱。农民在地里种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虽然累,那是汗钱;而有的工种,不仅使人流汗,而且时不时会有流血世故发生,那是刀尖舔血,挣的是血汗钱。
谷爱国就这样靠着代课老师微薄的收入,和卖力气挣的血汗钱,一直供到两个弟弟读完书参加了工作。
想到这,一家人也吃完早饭。谷雨便和老公带着枚朵在游乐园里玩了大半天。
谷雨带着枚朵坐过山车,谷雨带着枚朵坐旋转木马,谷雨带着枚朵开碰碰车,谷雨带着枚朵坐摩天轮,谷雨带着枚朵坐流星飞锤。坐在流星飞锤项目的座椅上,机器运转之后,整个人上天入地,一会朝地俯冲,似要遁入无边地狱;一会冲上云霄,似要拥抱蓝天白云。丢掉了地球的引力,所有的游客都被惊险刺激的哇哇大叫,仿佛世界末日就要来临。
而杨嘉禾坐在游乐园的长椅上,慵懒地刷着抖音,无动于衷。
谷雨温情地注视着老公,杨嘉禾人到中年,已经开始发福脱发,早已经没有了青春年少时的英姿勃发。可是,谷雨依然深深地爱着他。
不久之后,谷雨和老公就要带着枚朵,离开南京了,离开这个读书、工作、结婚、生子,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
2018年,谷雨将南京所有的固定资产,打包变现了两千万,然后带着团队,奔赴另一场人生的“豪赌”。
在外打拼多年,他乡即故乡。离开南京,是多么艰难的决定。谷雨当年报考南大,也是出于对于这座城市的热爱。
嫡仙人李白有诗云:“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古时金陵,六朝古都。秦淮河缓缓流淌,从古到今,数不尽风流人物。瞻园里堂阔宇深,白鹭洲冠绝一时,金陵锦绣而亦风雅。
接到南大的录取通知书那一刻,一家人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不久之后,因为读书各种费用的缺口,父亲决定把家里养的两头猪卖了,留给谷雨上学用。
两头生猪出栏时,母亲特地多喂了一次饲料,目的倒不是为了故意增重,而是为了让猪更安静,降低因惊恐而死亡的概率。
那天生猪贩子就瞄准了这一点,时不时狠狠地揪一下猪尾巴、挤压一下猪肚子,故意刺激生猪,加速了两只猪的生理排泄,降低了重量。
经过讨价还价,与猪贩子斗智斗勇,最终,家里的两头猪以8块5每公斤的价格卖了出去,总共卖了1765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