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在逐渐占据棋盘的大部分地方,而白子却只能龟缩在角落里,看上去岌岌可危。
“您到底想做什么,这样做就不怕灾劫提前降临吗?”
“因为朕相信。”
“相信什么,陛下,我们对祂们一无所知,如您这般做法实在是——稍有不慎便会将我们所有人拖下水的。
更何况您到现在还没有告诉我们您计划的全部。
您到底算到了哪一步?”
灵帝只是微笑,并没有继续解释下去。
他仍旧看着面前的棋盘,只是少顷,这棋盘上便只剩下了一种颜色。
黑色。
“谁知道呢?
朕的这盘棋,从来都不是下给一个人看的。
公孙,你觉得人心是什么?”
这是一盘棋。
从灵王朝创建之初就开始布局的一盘棋。
棋盘的一边是灵王朝的帝君。
而另一边,是天地。
这盘棋的输赢,关乎着整个灵王朝的命运。
他当然明白。
胜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走的每一步都需要经过深思熟虑。
那么,又该如何获得胜利呢?
他没有将一切都告诉公孙杰,尽管在他的心目中,公孙杰可以算得上是他的心腹。
“朕只能告诉你一点。
直到现在为止。
灵王朝内发生的每一件事、死的所有人,都是有意义的。”
“包括那些在劫难中死去的生灵?”
“包括了他们,也不仅仅是他们。”
这一回。
灵帝手中又举起一枚白子。
他毫不犹豫地讲白子摆放在棋盘一处空档。
仅仅是这一枚白子而已,却是在瞬间,逆转了这一局棋,越来越多的黑子被转化为白子,直到——黑子从棋盘上彻底消失。
……
灵王朝十绝地之一,洞虚山。
这里乃是生灵十死无生的禁区。
谁都知道在洞虚山里边存在机缘,也存在一处隐世宗门,但谁都没用那个胆量进去一探究竟。
但凡是进入其中的生灵,罕有能够走出来的。
而如今,洞虚山内。
那白袍少年跪在一处昏暗的大殿里,面前摆放着某个白裙少女的身躯。
大殿之内黯淡无光,依稀透过殿宇正门处的门扉外边的光线,勾勒出里边的轮廓。
“我知道她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
“不论我如何小心维护,她都避免不了这样的结局。”
“她只是一具傀儡,注入其中的‘魂’已经消散,现在也不过是剩下一具什么都没用的躯壳。
这才是她本来的模样。
她不会去珍惜自己的身体,对自己服用了化形草的下场没用一点懊悔。
她不会去想着修炼,从来都不会想着为了能够哪怕多活一天而努力。
她对自己的修为毫不在意。
但她却能再修为低微的时候使用超出她实力的法术。
强大的不是这具身体本身,而是依附在其中的‘魂’。
这些……弟子早就知道了。”
沙哑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
静谧的殿宇中,传来某个人的喘息声。
就像是垂暮的老人用尽最后哪一点力气,向外界证明自己仍旧活着。
“那么……你想怎么做?”
“弟子想要去青山圣地。”
“……然后呢?”
“然后把弟子本该拥有的夺回来。”
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伛偻老人的轮廓渐渐地从暗处走了出来。
虽然看不清楚形貌,但那个人发出的笑声却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呵呵呵,好,好啊。
洞虚那小子临走前说你在凡俗学到了不少东西。
现在看来,你的确是有所成长的。”
“师尊觉得这种成长是好是坏?”
“鬼师需要做到斩断凡俗一切心绪,做到如天道那般,视苍生如蝼蚁。
当初你拜入洞虚山的时候,的确是那种状态。
但是现在——姬轩,你触犯了禁忌,对吗?”
虽然是这么说,但老人的话语中却没用半分的责备之意。
反倒是带着几分愉悦。
姬轩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
“我杀人了。”
“好,很好。
鬼师不能杀生。
是因为鬼师本身的特殊性质,一旦杀生便会被天地之间的规则所反噬。
而你杀生了——那种滋味如何?”
“痛不欲生。”
“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姬轩点了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鬼师引渡亡魂的时候会经历亡魂死亡之前的瞬间,感同身受。
而杀生——其本质便是直接导致了对方的死亡。
那种痛苦会更为直观。”
“所以?”
“师尊,这就是让我成为鬼师的理由,对吗?”
没有任何根由的一句话。
但姬轩知道,自己的师尊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苍老的声音一滞,随即干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对,也不对。
当初洞虚子的确是收到了灵帝的请求。
但他可没有去看灵帝的脸色。
他只是觉得——你可以有一次选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