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我是迷茫着的,不知道在惶恐着些什么,我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时间好像过的飞快,只是看了会儿书籍,跑了会儿步,太阳就爬到了头顶。我甚至不记得今天发生了什么,很多年没看过新闻联播,就好像没有结局一样依旧在晚间七点半播放,之后便是天气预报,时不时插播两条广告。从前我最热衷于画作,尽管只是临摹可也始终热爱,心情烦躁的时候提起画笔在纸上飞舞,这是属于我的时间和我的世界,短短的几年时间里积累了大量的画作,可后来在搬家的途中不知道遗失在了哪里,再后来随着病情的加重便再也不曾飞舞色彩。每一个不曾画作的日子里我都觉得是对生活的亏欠,是对自己生命的遗憾。我经常会在阳光洒落的斑驳的墙面上看到一些回忆的碎片,然后随着这些记忆的碎片深挖,仿佛置身其境般的去感受当时的情绪和心情。我儿时是住在平原的,没有高楼林立,没有信息飞速,只有田野里的向日葵和油菜花,我是最早的零零后,算是见证了信息时代的飞速发展那一代,算是体会过两种年代的生活。我那时候写字用的都是那种带墨囊的钢笔,我还记得那支钢笔,虽然现在已经不能使用了,那是我小学时作文一等奖的奖励,小心珍藏,都不舍得拿来用,直到后来替换了中性笔它才光荣退伍。当母亲带我离开故乡时,我用油纸袋包好,还有我最喜欢的书,我把它们埋在姥姥旧宅子的房屋后面的白桦树下,过去这么多年了,它是否依旧保存完好也犹未可知。我也是直到最近才突然想起,时间一晃这么多年了,变化飞快。我时常怀念儿时的伙伴,不知他可还安好,我映像里的他特别瘦小,还很黑,父母离婚后都选择建立家庭,他就跟着奶奶,过小的年纪里承担了生活的苦痛,纤细的肩膀上满是背篓留下的勒痕,不大的巴掌都是下地磨出的老茧,相比之下我幸运很多,虽说经历相当,可姥姥姥爷异常疼爱,再加上姥姥家也不需要太多重活,都是雇人来做,我便幸免于下地干活。他住村头,我在村尾,学校在平原的大坝旁边,他上学要经过我家,每次都是他来叫我起床去上学。每个早晨都是他的声音,一年四季,不论寒来暑往,那条泥泞的小道我俩走了四年。他比我年长一岁,算是兄长,但为人憨厚木讷,我就比较心眼多,属于鬼灵精怪爱捣蛋的那种。虽说我俩都比同龄人矮小,大概是他下地干活吧,看着是比我高一些,也壮实一些,我的书包都是他背,我负责在路上摘果子,跑着玩。我应该叫他兄长,可我心眼多啊,就让他喊我哥,一开始他很不情愿,我俩就经常掐架,最后又犟不过我,而且他学习上还得仰仗我,就不情不愿的叫我小哥儿,我问他你为啥不直接叫哥,他就说,你比我小,然后我就觉得他确实说的对。从那会儿起,他就叫我小哥儿,村子时常响起他的声音,小哥儿,去地里抓蚱蜢走,小哥儿,去大坝摸鱼,小哥儿,村头今天唱戏,,,,,,等等等等,这一叫,就是四年过去,最令我难过,也最难忘的是我离开的那一天。
他如往常一样来叫我起床上学,当他走进我家大院,发现我母亲坐在炕沿和我姥姥拉着家长里短,问我这是谁,我张开大嘴嬉皮笑脸的道“我妈,她来带我去城里”他脸色一变,问我,你要去哪里啊,远不远,我还能叫你上学吗。那时没心没肺,回到,当然能,等我到了那边,就给你带城里的溜溜球,让大个子他们羡慕羡慕。他咧着嘴笑着,我也跟着笑。当墙上的指针在走,露水在一点一点的蒸发,他要去学校了,不然就晚,迟到可是要挨先生的教板的。我俩经常在路上打闹,每次都会晚,也经常挨先生的板子,每次打完都疼老大一会儿。他跑的快,要不是为了叫我起床,我又是个慢性子,墨迹半天才出发,不然他绝对不可能迟到。,当他催我赶快走,我跟他说,今天不去学校了,他神情落寞的问我,以后你都不来了吗,我告诉他不会的,只是今天而已,他又问我啥时走,我回,晚上,他告诉我让我等他,他有东西给我,便跑了出去。年纪小,对生活上的事情一扫而过,他的话早就被我抛去了九霄云外,在园子里抓蚱蜢抓青蛙,玩的不亦乐乎。,那天的晚霞格外好看,一望无际的地平线链接着宛若岩浆一般的天空,云彩是各种样子,姥姥告诉我这是快下雨的征兆,这叫火烧云。地里的向日葵像披上了霞衣,金灿灿带着红光,像待嫁的新娘,电线上落满麻雀,把电线压弯出倾斜的弧度,就像钢琴谱上的乐章,不同的是它会来回跳动。桥边有老人挑着桶打水,就是那种扁担,头带草帽,一边走一边水撒一路。田野的尽头是铁轨,火车从那边驶过,发出呜呜呜的鸣笛,村头村尾冒出的袅袅炊烟都是草木的味道。
放学的那个少年,带着一大束野花敲响了我家的大门,我知道是他,便飞奔,甚至出门口的石阶还摔了一跤。我问你带这多野花干啥,门口都是。他说,你要走,我实在不知道送你啥,回来的那条小道,我看这花开的殷实,便挑了些给你带了回来,我知道你喜欢这东西,说完呲着大牙对我笑着。我确实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本来整洁的院子被我挖的面目全非,都是我从地里,山里,大坝边弄回来的花花草草,移植过来的,有次去老师家里玩,师娘见我喜欢他家的仙人掌便剪下一块赠与我。每年春天,我家院子一定是最先知道春天到来的地方,那缠绕的喇叭花,盛开的野春菊,绽放的迷香花,是一副醉人的画面,招来蜜蜂蝴蝶飞飞扰扰,姥姥总说我摆弄这些没有用的东西,有时间不如把作业写写,甚至有几次差点给我拔掉扔了它们,每次都在我的阻挠下没有得逞,后来也就不了了之。少年又对我说了许多话,然后邀请我去他家吃了饭,地里的簸箕菜,地软包的饺子,还有苜蓿拌的凉菜,普通的大白米饭,我吃了三大碗,他笑着骂我跟驴一样,看着长的小,这饭量倒是大,我嘴里塞着米饭,也没法还嘴,就任他说。饭后我俩又去村长家看电视,那时候买的起电视的人家很少,还是那种带天线的,至于无线,听都没听过。当最后一点霞光落下,羞涩的月亮爬上地平线,我母亲走过来拧着我的耳朵骂道,跑哪儿去了,早跟你说过今天要走,还乱跑,边说还边脱下鞋底准备揍我,我撩下一句我先跑了,边说边笑嘻嘻的撒腿就跑,惹的村长和他一阵笑。那时没有想过,以后会不会再见面,他送我的花被我放在院子的水盆里,准备等它生根再种下,也没有完成。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收到花,也是最后一次收到来自像兄长般的关怀。我至死不会忘记,那个美丽的傍晚,一个少年捧着一大束野花跟我说的话以及我最纯真的童年兄弟。如今他在何方我不知道,但我衷心的祝福那个憨厚木讷的少年,要平安健康快乐的活完这一生。
我特别喜欢宫崎骏说过的那句话,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致敬我们生命里那些重要的人,也许他们的出现的时间特别短暂,但起码我们曾一起同行,即使没有到达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