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兰桢抬起眼帘,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同班同学赵鸣,身上佩有红色胸章。原来他也是广播站成员。
“时间比较久,你先喝点水吧。”
纪兰桢道了谢。
赵鸣点点头,把滑落的眼镜往上推了推,去给会议桌上的人去倒水了。
朗诵的事情初步定了下来,接下来就是需要练习再练习。
纪兰桢就陪过吴秀言去了第一次,后面怕打扰大家就没再去了。
转眼过了两三天,这天中午,大家吃过午饭在教室里休息。
大部分人都爬在课桌上闭目养神,只有少数几个还在专注地写着习题作业,纪兰桢也不例外。
前桌的祝繁也很认真,趁着这个空暇,还把几道不会的数学题拿出来跟纪兰桢讨论,当然,她们交谈的时候都用的最小声,怕把吴秀言吵醒。
“谢谢啦。兰桢你真好。”
在纪兰桢的解答下,看起来毫无头绪的题目一下顺手多了,祝繁心情轻松不已,对纪兰桢展颜一笑。
纪兰桢心里也有一丝丝甜,以前班里很人来找她问问题,虽然她数学好,可是他们却不愿意找她。
现在不一样了。
吴秀言动了动,没醒,可能是睡得不太舒服,头倒向了另一边。
纪兰桢伸手去扶了一下她桌上摇摇欲坠的课本,然后从自己摞得整整齐齐的书堆底下,抽出一本本子。
封皮是纯黑的,从外壳看,跟她那些记满密密麻麻知识点的笔记本没有任何差别。可是一打开就会发现其中的不同。
除却开头两页写的一行行像诗,后面的,则更像是日记。
不,也不算日记,因为里头记录的东西极其规整,大概都是这样:
“2016年5月10日,晴。
早:包子(1),豆浆(1),鸡蛋(1)。
中:饭(一拳),炒白菜,青椒豆干。
晚:紫米面包(4),牛奶(3),小鱼干(2),香肠(1),鱼豆腐(3),巧克力(2)。
告诉自己尽量不要t,但不t根本没办法专心写作业,感觉心里像是有个小人在不停地走来走去,很痛苦又很焦虑。跟自己熬了半个小时还是去了卫生间。
宿舍里大家都出去了,换的新牙刷刷毛很硬,手柄很尖,所以没用牙刷。用手抠喉咙真的特别难受,特别吃的四面包之类的食物,时间很长而且会沉,一直担心会不会有人中途回来,到最后肚子应该都没有净化干净。”
纪兰桢翻到这一页,把“会沉”两个字打叉。
有些术语是催吐吧里流行的,比如用“兔子”代指“催吐”,用“沉”表示难把食物吐出来。
纪兰桢刻意用只有自己才明白的符号去表示难堪的一切,就好像在做坏事的时候,蒙上一层只是带给自己心理安慰的遮羞布。
不过,她已经有快要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催吐过了,算是一件很大的进步。
纪兰桢想到这里,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安慰。
她在最新的一页记录上自己的饮食。
“2017年9月22日,阴
早:豆浆(半杯)
中:饭(一拳),西红柿炒鸡蛋,西兰花
晚:包子(1)
真的很庆幸,我催吐的时间并不长,这种依赖性相比与其他人来说是比较弱的,所以也相对容易控制。一回想起之前t的过程,整个口腔里弥漫的都是苦味。这段时间并不是很想吃东西,有些厌食,但不管怎么样已经告诉自己可以再吃一点了。很棒。”
笔尖在此停顿,纪兰桢又加上了一段文字:
“我的身边有了变化,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我在班级里有了和我经常在一起活动的人。她们都对我很好,很多事情都愿意分享给我,可是我自己,还有一个难以说出口的秘密……
我看有人说,如果能有一个倾诉的出口,暴食症患者身处的境遇就会好很多。
所以我想迈出倾诉的那一步,不想再瞒着,想把真实的我展现给她们看。”
脑子里浮现出周童童和吴秀言勾肩搭背斗嘴的场面。她再一抬头,看到坐得端正的祝繁。
纪兰桢打开笔袋,里头的一个小夹层里有张被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
她把它郑重其事地夹在了最新记录的书页上。
刚做完这一切,下午第一节自习课铃响,单语却过来了。
“吴秀言,广播站的人找你,说在七楼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