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和耿组长与知青队的承包人们放开痛饮。不仅承包人们解开了心头的疙瘩,而且耿组长对黑铜山的实情也有了较详细的了解。
第二天耿组长带着办案人员,对犯罪情节较轻或跟风哄抢被收监者进行了家访。
耿组长走南闯北办了不少案件,接触了无数形形色色的人,自认为对山区农民还是了解的。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吸着新鲜空气,吃着鲜嫩的果蔬鱼肉,好不自在。城里人吃粮靠供应,什么都凭票,日子过得总是紧巴巴的,哪有山村好。
殊不知田里山上长啥种啥,猪羊鸡鸭可以养几只,大白菜能够栽几棵等等都有具体规定。不管丰收歉收,必须交足公粮,留足集体储备,余下的才给社员分配。
好不容易聚些鸡蛋什么的舍不得吃,拿到街头巷尾偷偷卖,想换点买油盐酱醋的钱回来。若碰上管理人员,常常被罚款或低价拍卖。对于黑铜山来说,能偷偷到集市卖土货的,那算有本事的人,一般人家是出不了大山的。
该抓的都抓了,没有劳力干活儿,不仅交公粮落空,张着的嘴巴吃什么?还不就是等靠要,盼着国家救济?这些虽说与办案无关,但在如何处理这起大案的问题上,耿组长的天平开始倾向群众。
公安局长对上虽然唯唯诺诺,但在公安局内部他的民主作风还不错。专案组的意见得到局长的认同,但他担心在稳书记那里通不过,就带着耿组长一起去汇报。
果不其然,稳书记大为不悦,上面有领导三令五申对黑铜山的群体犯罪要严惩。只抓苟石等三五个鼓动带头哄抢的人,这叫严惩吗?
稳书记正拍着桌子,秘书来说金锁求见,稳书记说不见。他话音未落,金锁已闯了过来。秘书立马站在门口岔开双腿撑开双臂阻拦,说:“书记在忙,怎么能闯领导办公室?”金锁不管三七二十一,双手一推,秘书一个踉跄,他就进了稳书记办公室。
金锁在这个时候闯进来,难道是巧合吗?
这几天金锁一直焦急地等待耿组长的消息,可是左等右盼没有任何声音。他让白宁守着电话,自己急着找公社辛书记帮忙。
辛书记让他别急,耐心等待耿组长的电话。他还告诉金锁,省公安厅厅长的秘书是他的亲戚,想假私济公让他在厅长面前吹吹风。
金锁尚未离开,白宁把电话打到了辛书记办公室,说让金锁给耿组长回电话。
耿组长让金锁立即出发住到县城,次日上午七点半到县委办公室。他已经与稳书记的秘书打了招呼,如果稳书记不肯见金锁,就闯进去,秘书佯装阻拦做做样子。
“稳书记息怒,我不请自来是为您解决困难的。”金锁的话倒使稳书记感到又可气又可笑,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不知不觉心头的火消了一大半。他说:
“新鲜了,你一个刚上任的大队支书,能为县里解决什么困难?”
“稳书记,整个黑铜山经过黑监狱案和哄抢案的折腾,如果不是公社辛书记启用我,从小队到大队,那可一个干部都没有了。再看看每个家庭,哪有个像样的劳力能上山下地干活的?壮劳力都蹲监狱,吃喝拉撒需要大量花费不说,他们每个人都承担着赡养老老小小的重担。真到那时,多少口老小张着口伸着手向政府要救济?如果让他们戴罪立功,不但不需要政府救济,还能上缴更多公粮呢。”
“好-个戴罪立功!”稳书记也认为金锁讲得在理,咱是个穷县,为了一个大队,县里得花多少钱粮?可是地区领导看到内部通报后专门来电话要求严惩,以儆效尤。哎,上面懂政策,要求从严,下面懂情况,要求从宽,上下都有理啊。宁可多花钱粮,也不能得罪上头,违反政策。这是稳书记的一贯作风,他从座椅上站起来一边踱一边说,“全放了,没有个教训,以后再闹怎么办?”
金锁欲争辩,电话铃响了。稳书记拎起话筒:“喂,那位?”
他朝公安局长说:“找你的,怎么打到我这儿来了?切。”
“喂,您好!我是呀。嗯,嗯,噢,麻烦您转告厅长,我一定按照领导意图办事。”
对于省公安厅的指示,虽然是条条上的,稳书记是不会小觑的。他问:“怎么了?”
公安局长说:“省厅要求,注意把握尺度,坚决打击严重犯罪,对跟风群众重在教育。我个人理解,省厅的意思是罚不责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