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望书无奈地笑了笑,对城一落说:“你从喝药的时候就报以怀疑,现在对于我的故事又提出疑问,城小兄弟,你很警惕。”
城一落说:“宋大哥见谅,小心驶得万年船。”说完,城一落两手做出虚握的动作。
城一落的话语与动作对于宋望书来说是赤裸裸的冒犯,一旁的竹枝看在眼里,气呼呼地想要冲过来收拾这个小白眼狼。
执墨连忙拉住她,示意竹枝不要打扰父亲和别人的谈话。
因为执墨知道,这件事情对于相公宋望书来说,是难以启齿的伤疤。
宋望书对身旁的二人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未介意。
他对城一落说:“我说寒山翁夺取了所有围攻男人的性命,但是在场的人中,有个人是个例外。”
因为那个人,就是三年前的夜晚对寒山翁说,不如去江中寻找轻舟的男人,也是三年后在江边询问寒山翁是否找到轻舟的男人。
那个人可能是唯一一个自始至终都记得造成寒山翁悲剧的原因是轻舟的男人,他就是宋望书。
寒山翁没有杀掉宋望书,也放过躲在宋望书身后的执墨和竹枝。
逃过一劫的宋望书将妻子与女儿送到他早年进山发现的山洞之中,叮嘱妻女,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走出山洞。
安顿好妻女的宋望书孤身一人回到寒山村,果不其然,迎接他的不是安慰和关心,而是村人的猜忌和排挤。
他们逼迫宋望书承认自己是临阵脱逃的懦夫,他们用各种污秽的言语羞辱他,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折磨他,甚至点燃宋望书家的房子,挖了宋望书家的祖坟。
失去男人的女人们,失去儿子的老人们,将心中的怒火宣泄在宋望书一人身上。
宋望书那时候常常回想,当初寒山翁失去了妻子和孩子,他的怒火又该向谁去宣泄。
对于村人深感失望的宋望书在夜色中悄悄离开村子,他有一种预感,村子不再安全。
第二日正午,已经来到半山腰的宋望书回望寒山村,见到了他令他此生难忘的一幅景象。
一股黑色的雾气在村子上空盘旋许久,随后缓缓落下,雾气将寒山村包裹起来。
宋望书的心在颤抖,他知道那是寒山翁对于村子的复仇。
耳边仿佛听到了村人的哀求与绝望地喊声,但是宋望书一动也不敢动。
虽然相距甚远,但是他心中很是担心,担心这雾气会找到他,将他和他的妻女吞噬。
宋望书就那样站着,望着,直到包围村子的雾气消失殆尽。
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人从村中逃出来。
无人的寒山村终将会被风雪掩埋。
讲到这里,宋望书的情绪有些激动,他不知道听到这个故事的城一落会如何看待他。
他是被上天眷顾的幸存者,也是村人口中的懦夫,他预感到村子即将迎来灾难,却没有告知村民——宋望书始终无法原谅那个在深夜独自逃离的自己。这成为他心中永远难以跨越的一道坎。
“我也该死,你是不是这样认为?”宋望书自嘲道,“我见到了很多人的死亡,同时也有更多的人因我而死。”
城一落眉头紧锁,静默良久后,才对宋望书说道:“宋大哥,不如我给你讲一个朋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