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辛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不等楚八荒开口,临哥就上前一步,激动地握住了孟繁辛的手,连带着语气都染上了几分哽咽。
“蒙将军,竟真的是你吗!”
“当日咸阳一别,未曾想到临竟还有活着见到将军的一天,上天有眼,上天有眼!”
孟繁辛看都没看楚八荒一眼,反倒盯着被须发将面容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临哥,好半天才认出他来。
“你是游临?三年未见,你怎的变成这个模样了?”
游临几乎泣不成声。
“公子被奸人所害,吾等亲卫皆被下狱。若非是守卫的兵士因染痢疾而亡,吾等早就死于边关之地了!”
“幸而上苍体恤吾等苦命之人,遇到贵人带路引领吾等前来此地,才能再见故人。”
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能再见到昔日公子身边的故人。
孟繁辛挑了挑眉,视线从他身后的一众瘦骨嶙峋的人身上扫过,最后才慢悠悠地落到脸皮涨得通红的楚八荒身上。
他漫不经心地微微颔首,虽然目光不曾移开,但却是对着游临等人道:“你们一路奔波,想来也甚是乏累。那些屋子还需打扫才可住人,早些去整顿了休息吧。”
既然已经相见,叙旧的话也不急于一时说,游临看出孟繁辛和楚八荒二人有话要说,朝着楚八荒告罪一声,就带着人先行离开了。
待到四周所有熙攘都归复于平静,孟繁辛才抱臂而立,嗓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温度。
“神女归家,小人愚钝不曾远迎,望神女宽恕则个。”
楚八荒知道他心中有气,只得讷讷地缩起了脖子,连带着声音都变小了不少。
“好说好说,倒也不曾怪你。”
孟繁辛的眼眸彻底沉了下来,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讽意。
“姑娘消失之后,我曾去寻过那位武族长,询问他是否知道姑娘去了何处。”
“姑娘可知他是如何告诫我的?”
听到他用了“告诫”一词,楚八荒就知道事情要糟。
她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喉咙干得说不出话来。
孟繁辛也没指望她能答话,便自顾自地低笑了一声。
“他说,姑娘是神女,要做什么事,要去往何处,都不是吾等凡俗之人该过问的。”
他那个时候才猛然意识到,楚八荒和他、和赵梁都不一样。
她不是能长久停留在一个地方,甘愿过着这种平淡生活的人。
兴许是她性子张扬,喜怒皆形于色,总是能做出许多在他意料之外却又觉得情理之中的事,所以他下意识地忽略掉了,她是高高在上的神女。
是天人,与他有着天壤之别。
她天生就该过着不食人间烟火的高洁生活,而不是在这隐世的山村里和赵宣下河摸鱼,为他医治蛇毒。
那天夜里楚八荒开门离去的时候,他其实被细微的声响惊醒了。
他不知道楚八荒要去什么地方,更担心她的安全,所以不声不响地跟在她身后,想着不论她要做什么,自己总能护她一段路途。
可是连这山脉都没有出去,他就跟丢了楚八荒的身影。
望着陡然自眼前消失的身影,孟繁辛在原地站到了天亮。
大概是不死心,又或许是出自某种无法言说的担心,他找到了武族长打探消息,却被老人言辞犀利地训诫了一番。
楚八荒不敢抬头看他。
她知道,自己最担心的,关于二人身份差距的矛盾,到底还是被赤裸裸地摆到了明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