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悲苦到不忍听闻的哭声,点燃了围观者的恻隐之心,也激起了他们心中对权贵的仇视,这时,赵宁再度转身,盯着堂外的百姓们问:“你们说,京兆尹该不该查明玉娘母子在刘氏遭受了什么?该不该给玉娘死去的八岁孩子一个交代,该不该还她们一个公道?!”
随着赵宁的连连发问,堂外人群顿时炸了锅。
“查清案情,还她们母子一个公道!”
“严惩刘氏恶贼!”
“大人,你身为父母官,难道要坐视玉娘的冤屈不管不顾吗?!”
“刘氏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必须按照赵公子说的办,否则我们不答应!”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来卖红薯!”
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那些之前在庞升的言语引导下,出言质疑赵宁的人,这下也是喊得最大声的,他们中不少人脸红脖子根粗,一边唾沫四溅的大吼,一边推搡面前的衙役,有要去殴打刘新诚动人的架势。
此刻他们就像是维护正义的大侠,与罪恶不死不休,浑然忘了自己刚刚还在说赵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那些之前就要求查明案情的有识之士,眼下虽然也在大声高喊,但却举止克制,还保有理性,并未有过激言论与行为。
群情激愤的架势,让庞升脸如锅底。他感觉事情有些棘手,但更多的却是愤怒,对一群泥腿子“刁民”敢在公堂前大呼小叫,指挥他这个四品大员该怎么做的愤怒!
面前的这种以下犯上的忤逆行为,让他煞气大增,迫不及待要维护自己的官威权威,拿起惊堂木,重重往案桌上一拍,就要呵斥那些忘乎所以的百姓肃静。
一群刁民而已,以为聚集了些人,一起嚷嚷几句,就能让本官忌惮,左右本官言行?真是笑话!京兆尹是我庞升,手握权柄,令行禁止、说话算数的是我,可不是你们这群泥腿子!
肃静两个字还未出口,在旁做升堂记录的主簿,已经起身离座,在堂中对他拱手行礼:“大人,人命关天,民情沸腾,请大人秉公办案,为玉娘母子主持公道!”
庞升一怔,旋即面沉如水:“周主簿,你可知自己在干什么?!”一个七品小官,竟敢当堂对自己指手画脚,真是不知所谓,反了天了,就不知道后果吗?!
“下官知道。下官在请大人为民申冤!”周俊臣俯身下拜,语气却更加坚定。
庞升大怒。
“请大人查明案情,为亡者主持公道!”堂外,唐兴同样是躬身行礼。
庞升深吸一口气。
“请大人查明案情!”又有五六个京兆府官吏,不顾官场秩序、规矩,好像也不顾忤逆上官的后果,相继出现在堂外,跟唐兴站在一起,用请命的方式,威逼庞升。
庞升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出面的,都是寒门官员。
他感觉到事情严重了。这件案子背后牵扯的东西,远比他之前想象的要大得多。
这潭水深不见底,充满危险。
“为何还不审案?京兆尹在等什么?”
“这么多官员跟着请命,京兆尹还不下决断,莫不是收了刘氏的好处,要为刘氏开脱罪名?”
“官官相护!法度何在,天理何在,世间还有公正可言吗?!”
人群再次吵了起来。
这回的声势,数倍于刚才。因为在京兆府外的大街上,也传来了巨大的议论声,最后汇聚成要京兆尹必须秉公办案的呼喊,声震云霄,如滚滚夏雷,有掀掉房顶的意味!
庞升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他心中升起一股恐惧,而且随着百姓声势越来越大,而变得越来越浓,额头也有冷汗冒了出来。
作为朝廷命官,掌握权力的存在,堂堂四品大员,他根本就没把平民百姓放在眼里。那只是他统治的对象罢了,作为统治阶级中的实权大人物,在这些被统治的百姓面前,他掌握着不容置疑的生杀予夺大权!
但是现在,京兆府内部出了问题,还有赵宁、魏无羡这两个世家子弟出面,同时百姓的呼声已经连成一片,颇有排山倒海之势,他感觉到自己屁股下的位置不稳了,自身也处在了风口浪尖,有被大浪倾覆吞没的风险。
“刘氏是怎么回事,出了这么大状况,怎么连个气都不跟我通一下?眼下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面对声势如此浩大的局面,如何弹压得住?”庞升对刘氏生出一股深深的怨念。
这时,赵宁冷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犹如催命鬼一般,“庞大人,你是要继续质疑赵某的行为,还是可以把心思用在审案上了?”
庞升眼角微微抽了抽,赵宁的话让他感觉像是吃了一大碗苍蝇,又恶心又愤怒。但他这会儿却没法再像之前一样,跟赵宁针锋相对,冷哼一声,维持颜面,色厉内荏的道:“本官要做什么,自有本官的用意!”
啪的一声,惊堂木拍在了案桌上,声音比之前几次小了不少,因为庞升现在心里发虚,就难免不敢用力,不过他仍是一副威严面孔,清了清嗓子,用四平八稳的官音道:“本官身为父母官,主持公义乃是本职,命案当前,自然会全力查清。堂中女子,报上身份,说明事情缘由,若有冤屈,细细道来,不得隐瞒,本官定会明察秋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