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方的沉重的人生悲剧面前,任何安慰之言都无比苍白浅薄。
其实方家在郓州的名声并不坏,要不然前世国战时,方家也不可能组织起一支愿意跟随他们征战的地方武装。鱼肉乡里这种事,在瘦虎儿、许显这种低级恶霸,跟方家这种一方豪强的面前,本身就有完全不同的表现。
前者地位低下,资源有限,能做的就是赤果果的压榨百姓,留下骂名是必然,方家这种存在则完全可以用更加隐蔽的手段,还能伙同官府颠倒黑白、操控舆论,自然就不会被很多人仇视。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铲除瘦虎儿跟扳倒方家,在难度上有天壤之别,做完这件事后还要起到昭示世道正义的效果,就更是难上加难。
至于冒名顶替这种事,对赵宁来说也不算新鲜,无论是小地主还是大地主,要往上爬就得有人才,并让他们去掌控权力,没有人
才就用权力财富创造人才,没有资质就帮他拥有资质。
这道理跟钱生钱是一样的。
而家族多出一个举人出仕,对家族的帮助就会很大。
“积存多年的郁垒,今日能够一吐为快,实在是当浮一大白,平日里就算我想说,也没人能理解没人会信,赵公子,请!”
周鞅酒量不错,现在还能口齿清楚,他看出赵宁对他很信任也很理解,心里好受了很多。不过他所求的,也仅仅是“一吐为快”,并没有要向赵宁寻求帮助的意思,话说到这里就只是喝酒。
赵宁却放下酒杯,在周鞅疑惑的目光中道:“周兄的人生毁在方家手里,这杯酒还是留到扳倒了方家,大仇得报再喝吧,那才是当浮一大白的时候。”
周鞅笑得苦涩:“我有修为的时候,姑且不能报仇雪恨,如今已经是个废人,又哪里还能跟方家相斗?”
赵宁理所当然道:“有我相助,周兄自然能够大仇得报。”
“赵公子你?”周鞅先是一怔,随即摇头失笑,“赵公子的好意我领了,但这事不可强求,方家势大,又跟官府勾结颇深,赵公子就算家世不俗,掺和进来怕是也只会受到牵累,我怎能陷朋友于险境?”
赵宁悠悠问:“在周兄看来,要为你主持公道,得是什么人才行?”
这个问题周鞅不用思考,脱口而出:“至少得是显赫世家,还得有朝堂大员出面才行。”
赵宁点点头:“那依周兄看,晋阳赵氏算不算显赫世家?”
“晋阳赵氏?”
周鞅怔了怔,“若是将门第一的晋阳赵氏都不算显赫世家,大齐还有哪个世家能称为显赫?”
说到这,他苦笑连连,“然而在方家的控制下,我连郓州地界都走不出,又如何能求得赵氏垂青?赵氏那种云端上的庞然大物,又凭什么帮助我这个名声已经臭了大街,人人喊打的一介白衣?”
赵宁轻轻一笑:“有我在,周兄身在郓州,也能得到赵氏相助。”
“有赵公子就行?”周鞅不解的看向赵宁,眉眼中满是怀疑之色,在他看来,赵宁这牛皮吹得也太大了,有对方在赵氏就会帮他?凭什么?就因为对方也信赵?
天下姓赵的人多了去了,对方以为自己是赵氏公子不成?
这时,周鞅忽然想到什么,手臂禁不住一抖,看赵宁的眼神变得惊诧、震动,张大了嘴,开阖半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见鬼一样道:“赵公子难道跟晋阳赵氏有渊源?赵公子难不成还是赵氏公子?!”
他心跳如鼓,呼吸变得急促,激动到了极点又忐忑到了极点。
他这半生经过的苦痛太多了,从来没遇见过好事,他当然迫切希望面前的富家公子,跟晋阳赵氏有密切关系,可以帮一帮他。但另一方面,他又本能的不相信这么好的事,会突然降临到他的头上。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因为他今天跳水,就被对方的人救了起来,恰巧对方还愿意为了他,跟方家这种存在刀兵相见,对方还偏偏就是赵氏这种世家的公子?
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
对方这么帮他,图个什么?
这么好的事,怎么会落到他这个命运多舛的人头上?
在周鞅又期待又不信的目光中,赵宁面色如常道:“周兄可曾听过赵宁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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