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有德松了口气。
担心杜鹃还在其次,假如杜鹃有赤色倾向,甚至跟共-产-党暗中有往来,他就得重新考虑路鸣在盛家的位子问题了。
他并不反对共-产-党,甚至有些同情共-产-党,但是他同情的共-产-党是那个在国民党政府内跟国民党人并肩作战的共-产-党,而不是自己拉出来搞武装革命的共-产-党。
这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盛有德支持中山先生与共-产-党的合作,推翻封建主义、帝国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压迫,中国才有新生的希望。
上次静老(张静江)亲临盛府,他们还专门就这个问题做了深度的探讨,结果达成一致意见。
两人都认为蒋汪二位过于偏狭,没有领会和执行中山先生的遗愿,国家的未来尚未可知也。
盛有德的担心也是有根据的,上次他帮着路鸣放走了漕帮那批售卖给共-产-党的军火,心里就有几分不踏实。
当然,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那是为了保路鸣,也是觉得一船军火不能让共-产-党的武装强到哪里去。他给国民党筹措的军费跟这船军火相比,那是一头牛和一根毫毛的差距。
他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应该给路鸣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你那个小朋友挺能折腾啊,最近在我的厂子里搞革命了,你就撒手不管她了?”盛有德笑着试探路鸣道。
“杜鹃……搞革命?不能啊,我真的一点不知道。”路鸣听了根本无法相信。
盛有德就把杜鹃在厂子里的所作所为说了一下,然后笑道:“她这种干劲其实我挺欣赏的,不过你给我老实交代,有没有人教她这么做?她是不是有什么倾向?一定要说实话。”盛有德严厉地问道。
“倾向?老伯您的意思是赤色倾向吧?怎么可能呢,她就连穿衣服都不喜欢赤色的,她喜欢素洁的颜色,这个我可以拿脑袋担保。”路鸣郑重道。
盛有德在电话里哈哈哈笑起来,笑得路鸣汗毛都竖起来了。
路鸣没说假话,他的确敢保证,杜鹃以前接触的都是什么人啊,不是酒囊饭袋,就是沉迷酒色的寄生虫。
哪有赤色分子去长三书寓的?除非杜鹃是红色间谍,怎么可能?杜鹃除了跟他有点交往,好像就再没有其他异性朋友了。
“你拿脑袋担保我就放心了,有空去看看她吧,如果没有人指使她,说明她还真是个人才,搞得很有起色。”盛有德笑着挂上电话。
路鸣挂上电话脑子里一阵发蒙。
他怎么也想不到杜鹃变化如此之大,不仅跟厂子里的女工们打成一片,还不断跟经理叫板,提出各种要求,就连他都觉得杜鹃有赤色倾向了。
但他心里很明白,真正有赤色倾向的不是杜鹃,而是他自己,他教给杜鹃的人生理念,已经不知不觉带有了颜色。
路鸣最近一阵读了不少安德烈给他的赤色书籍,从《资本论》到《共-产-党宣言》再到《国家与革命》,他都通读了一遍。
有的章节他还反复读了几遍,当然他读的都是英文版的,毕竟这些都是政府严禁的赤色书籍,任何书店都禁止销售。
路鸣不但读了很多经典理论书籍,还看了许多安德烈设法给他搞来的苏联国内的革命书籍和画报,有反映苏联集体农庄生活的,有反映工厂生活的。
苏联各城市街道、居民生活的画报,看了真的让他为之一振,那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这些画报原本是俄文版的,大胡子彼得为了拉拢路鸣,特地让国内翻译成英文版,并用纸条逐一贴在俄文说明上面,然后设法运到上海来送给路鸣。
大胡子彼得认准了路鸣,不惜工本要把路鸣拉进自己的阵营。
他觉得路鸣一个人的价值,高于一个常规的情报网,借助路鸣在上海的人脉,他可以用极低的代价组建起一个庞大的、覆盖东亚地区的情报网。
有了这一打算,大胡子彼得几乎在路鸣身上倾注了一切资源,动用了所有手段。<!--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