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丢粮
贾元宗到了不惑之年才回到了家乡。在妻子产下四儿贾辰华后,他渐渐领悟了生活的意义。因了,抛开一切红尘杂念,提笔书写自己戎马生涯的一生。他一次次沉浸在往事的追忆时光,恍然领悟离别便是对妻子的无限亏欠。因此,越是晚年,贾元宗越是将夫妻情爱解读得淋漓尽致……
正因为如此,贾元宗过世后,葛氏在生活的任何一个空间都会幻叠出丈夫的身影……
他背起小脚的她缓缓穿过泥泞的田道……
他将热毛巾轻盖她的额头……
他手扶檀香木梳替她梳理银丝缕缕……
镜子中,四目传情浓浓爱意……
谁说煎熬只是年轻心脏的专利?
——煎熬,是一切专情善良心脏的吞噬搅拌机!
尤其是这样心心相惜、充满温情相互搀扶的一对暮色银侣。葛氏正是在这样的煎熬中、眼前常常出现已故丈夫的幻影。继而,神智便出了问题。
读不懂生活的内涵,贾辰华妄想着以好的经济条件来医治母亲的妄想症。贾辰华妄想着,或许,好一些的生活条件可以安慰母亲含混的意识?如此,贾辰华走出了一步险棋。
秋天,金黄的烟叶上交到公社。公社再根据每位村民上交的数额打出“白条”。一枚枚鲜红的公章盖在一张张“白条”上,又发到一位位村民手中。同村的本家兄弟贾国华找到贾辰华。一番耳语一阵窃喜。便取来贾元宗遗留的纸火雕刻工具仿造。这般三番五次,贾国华与贾辰华次年领取的烤烟款项足够令他人眼泛血红。
账目上,收支款项出现两千余元的差距金额。很快,贾国华被抓捕入狱。贾辰华因有贾元宗福荫庇护,又属从犯,便落了个监督劳动管制罪名。
贾辰华出事。贾中华忙将患些神智不清的母亲接到家中赡养。闲暇之时,贾中华再翻开贾辰华姓名的隐意细细看了一番:
难难难,忽然平底起波澜。易易易,谈笑寻常终有望。
不看则罢,一看,贾中华真正畏惧命运看不见无形灾难的悄然跟随。
贾中华的情绪是压抑的,心底还夹杂着一股儿要出岔事的惴惴不安。按说,他调动到了靖城,似乎脱离开孟浩然那一家子脱离开良县,他的情绪该得到平复?但是,每每想到父亲在世是对他们夫妻下的定言,他的心就会迷乱不安。贾辰华的劫难显而易见,那么他们夫妻的呢?
仿佛就像烈日皓空的晒谷场上,忽然掠过来的乌云狰狞狂笑着以暴雨践踏他辛苦的收成,而这乌云任由东、西、南、北四方皆有可能。这么大范围的防范实在是令他心力交瘁。
人,一旦多想了,贾中华就会变得沉默寡言。面对贾中华的沉默寡言,吕玉仙不时便冷眼讥讽。她说他故弄玄虚装深沉,斗大的字不适一箩筐,还拿着父亲的鸡毛当令箭。如此一来,贾中华说话也是难听,免不了又是一场争执。于是乎二人间的风凉话、嘲弄话、顶撞话时刻潜伏在生活的琐碎事之中。争执过后,俩人几天都可以互不理睬。目光避免不了的交集到一起时,相互间上演的便是鄙视的斜瞅。于是乎谁先将目光从对方眼睛上移开然后狠狠扭头,谁就在心理上要高出一等胜出一筹。这样下来,每每吕玉仙占上风,这让贾中华心里很不好受。于是,贾中华会将目光一直停滞在她的脸盘上,让吕玉仙视觉有感觉然后迎接目光。这个时候,贾中华找准机会还不待她鄙视移开便先鄙视斜移。他学着她狠狠地偏头收敛目光。这个时候吕玉仙只好回击他是小人形。她说,女人“瞅”人一枝花,男人“瞅”人恶心天下。当然,贾中华会奋起还击。不时的贾中华也会想不通,怎么他的日子一过就过出了这个味儿。贾中华的心开始向往出车在外。也只有出车在外,放眼遍野的绿水青山,他的心能够得到一些儿释放。
可是,这样的释放对于贾中华来说,实在是太过奢侈。这不,这天贾中华出车到良县,一车回货上车,贾中华正发动欲出发,赵玉泉就奔过来让他捎带一包大米到靖城。
话说这赵玉泉本是澄江人,高小毕业后就被云交四团招为技术工人。而在这样的年代,技术工人可比一般工人要受人爱戴。贾中华忙下车帮助装载。聊天中,贾中华得知赵玉泉将母亲从澄江接到靖城生活,因为计划购粮,他只得从老家捎带。而澄江没有直通车,赵玉泉只得到良县转乘。将粮食装好后,赵玉泉告诉贾中华说,他刚才应了梁振雄乘他的车到靖城。梁振雄装载的是原木,而贾中华装载的粮食,这自然是好码放。
梁振雄要贾中华跟在他车后,并到陆琏西桥去吃饭。贾中华虽没表示什么,但他打心底不乐意。当然,原因还在于吕玉仙的渲染以及他曾经的趾高气扬。原本,男人可以放下那类小事忽略不计,可是,贾中华就是听不得从梁振雄口里发出的阴阳怪气。特别是曾在良县时,贾中华被开除了党籍下至车间。梁振雄每每驾驶过来修车,就是不张口他的眼睛也能杀人。心底盘旋着一只黑色翅膀扑打,贾中华跟随着驶出了四团大门。
驶出了良县,盘山绕行出了七星村大坡,不时就被后面上来的车辆超越。贾中华一看是老孔的车号,便相互鸣喇叭表示招呼。行不多时就来到了石林岔路口,但见老孔靠边停下后招呼贾中华也停下,便跟随后面将车辆靠边而停。老孔过来招呼他一起午饭。并说明路旁边一户人家是他的亲戚。贾中华有些犹豫。在石林口吃饭,时间上还早一点。可是,如果到了西桥吃饭,恐怕就要饿到午后。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贾中华不想跟梁振雄同桌。迟疑着,贾中华锁好车辆跟他转进了路边的民房。
酒桌上,贾中华说明了调动到靖城脱离良县的待遇。他要他也调动到靖城来。老孔心想,贾中华不愿意呆在良县,还因为大米事件被处理到车间干修理工。又一想,毕竟,靖城是云交四团的心中,自然是各方面的条件会有所改善。
掏心窝子的话一讲,晃眼就是一个小时过去。酒足饭饱,二人这才上路。待贾中华一路行驶至西桥,早已经没了梁振雄车辆的影子。少了不待见的车号在前方晃动,贾中华倒也心情舒畅。一路集中精力驾驶,至太阳偏西这才进了云交四团的大门。贾中华将车辆行驶到大食堂下粮,再次爬上去准备将赵玉泉的粮食解下,他即刻傻了眼。
那么,贾中华为何傻眼?
贾中华爬上车辆准备下粮,但见他亲自系上的绳索被解开空空如也。一拍大腿,贾中华暗叫不好便瘫坐在上面。头顶充血,心底仿佛给猫挠动着撕裂。努力冷静下来,他回忆一路,认定最大的可能性是在石林路口停车吃饭时被偷窃。贾中华正在想应对之策,赵玉泉就笑着过来招呼。他说了些行驶途中不见他的车影之类关心的话语。他揣测他可能是车辆抛锚了,而梁振雄却说他有意落后是有名堂。赵玉泉又说明以有力的话语驳斥梁振雄。赵玉泉:
“我讥笑是他让你跟随在后的,怎么现在却又背后议论说人家落后‘有名堂’了?”
赵玉泉仰头。笑容却在不自信中淡退。贾中华一个头颅两个大。只勉强从脸上挤出一缕笑意。目光却不敢对接赵玉泉。耳朵且听他继续下文。
赵玉泉接着说道:
“梁振雄却说,你道贾中华是这样老实的人,你叫他跟随在后他就甘愿落后不超越上前来?”
贾中华询问梁振雄怎样回答。
赵玉泉说明他又询问他提及的“名堂”所指。贾中华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赵玉泉说,梁振雄却解答说你贾中华本是良县人,常年行驶在这条国道上,哪里能捞顿免费的午餐哪里能转换难道你一个技术人员会有他心里清楚?否则,就没有私放出口越南的大米事件了。
赵玉泉的灰色笑侃,贾中华听进几句没听几句的。梁振雄背后落井下石,此一时贾中华却不能自辩清白。此时此刻,面对赵玉泉说出梁振雄背后的中伤,就连贾中华自己都能感觉到似乎合情合理。他陪笑脸陪得很勉强。说到痛处,他脸上的笑容几乎崩溃垮塌。
闲话聊完,赵玉泉催促贾中华快些儿下粮,家中老母亲还等待着弄晚饭的。贾中华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再次催促,贾中华这才拍拍手掌上的灰尘跳将下来。脸子对脸子上,贾中华硬着头皮不得不将情况说明。赵玉泉一听便绿了脸嘴。赵玉泉衔住话头:
“难道真还被老梁说中……?”
贾中华又是起誓又是诅咒的。赵玉泉的目光还是刺人。贾中华只得再次爬上车辆抓起绳子展示。赵玉泉忙让他下来再说。贾中华落地。赵玉泉心里已经有了下文。赵玉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