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年的新年可是瓷房子最不热闹的一年了,连带着,瓷房子壁炉上端的全家福合影,都只有朱传文一家四口,因为朱开山老两口在这个阶段并不敢离开春城,主要是吉省巡抚陈昭常那边有点儿不太顺利。
冰城火车站,鲜儿、宫若梅带着朱传文的老大、老二走了。临走时,鲜儿依旧有点愤愤不平,这些日子,朱传文可没少搞事儿。甚至还形成了一套自己的理论,什么一个人睡只能叫休息,两个睡叫睡觉,三个人睡更是家庭和睦的体现等等。
对了,还引用起了字儿,什么单人床叫“亼”,双人床叫“丛”,瓷房子的主卧,成了他娘的“炕”。
反正,鲜儿走时,没给朱传文好脸色,朱传文也不在意,反正目的达到了就行,他哪里不知道,自家这大媳妇,其实就是做给宫若梅看的,果不其然,上了火车。
鲜儿就热情的和宫若梅讨论起来,主要议题就一个,论如何让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朱开山老先生捐钱。
看着远去的火车,朱传文又抬头看了看头顶,昨天下了雪,今天的冰城的蓝天却是分外蔚蓝,呼出的空气在面前形成白箭,他说话了:“赵东,等等把我送回瓷房子,你再去一趟夏家,就说我找元璋理事有事儿相商,让他速来。然后你就回家过年吧,初五汉耀的工厂才开始陆续的恢复生产,你也休息两天吧。”
“是,总理事,不过我没事儿,您是知道我的,家里也没什么事儿,我就在瓷房子的秘书房候着。”赵东却是微微躬身说道。
朱传文深深的看了赵东一眼,沉吟了一下,说道:“也好,等上班了,你再物色几个新人补充到你的秘书班,往后在朱家庄园,总得有秘书留守,不能再像瓷房子一般,总让你这个秘书长驻在瓷房子。”
“是!总理事。”赵东点头应下。
等回到空荡荡,只有佣人的瓷房子,朱传文还有真有点不适应,让厨师收拾了几个下酒菜,朱传文坐在壁炉边上,就等起了夏元璋。
“咚咚咚!”瓷房子的敲门声响起,自有佣人开门。
“总理事!”夏元璋手里提着两坛子好酒,还有些礼物已经被身后跟着的赵东放在瓷房子的餐桌上,这就算是顺道拜年了。
“来来来,亲家,咱两家什么关系。”朱传文起身接过夏元璋手里的酒,赶忙让他坐下,老朱不在,朱传文也算是朱家的家长,一声亲家倒也不算错。随后朝着要出去的赵东又说道:“赵东,佣人们今天放一天假,你从家里挑点合适的东西让他们带回去,处理完这事儿,你也回来听听。”
待佣人们离开,赵东扮演起端菜整酒斟酒的角色,这朱传文与夏元璋结束了寒暄,正式开始一件事情的讨论。夏元璋现在还真有点儿摸不到头脑,是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要大年初二就在瓷房子说呢?
“元璋叔,年后汉耀驻黑省各府的办事处,就要开始陆续布点了,这事儿你知道吧?”朱传文问道。
自从朱传杰和夏玉书成亲之后,朱传文在私下的场合里也改口了。他和夏元璋的这称呼,还真乱,朱家闯关东时期,朱传文还当了一段时间的夏元璋的“恩公”,后来朱传文又叫夏元璋“夏大哥”。而直到现在,夏元璋正式成为了朱传文长辈。这事儿,还真有点儿意思。
不过长辈是长辈,工作是工作,没见朱春山也是长辈,但在公共场合里,依旧是以朱传文下属自居。这个样儿,打的是真好。
有着赵东在,夏元璋也是很正规:“总理事,这事儿我知道,谷庵升那边不是建议把汉耀银行在关东铺设起来吗?我想着这汉耀银行和汉耀办事处,是不是统一起来?我也大概能明白这办事处的用意,就是统一黑省各府的税收是吧?”
是的,民国刚刚建立,朱传文可就动起了整个黑省税收的主意,当然大部分是汉耀缴纳的税款,将黑省的钱用在黑省,这是朱传文现在的想法。
汉耀的企业太庞大了,这些年的税收也是没少交,但是用在黑省的钱在朱传文看来却越来越少,宋小濂这个黑省巡抚在之前还给赵尔巽、清廷缴纳黑省的一部分税款,直让朱传文跳脚骂着蠢材。
这种事儿,让朱传文明白,得真正控制起来了。今年开始,朱家粮铺模式的初级加工产业将不断的朝着整个黑省覆盖,铁器一、二厂也都开始制造了各种器械,支援这些个位于村镇的小作坊,未来的税收,只会越来越高。
由此,朱传文想到了一个办法,这还是俄国人用在他身上的,也是这个时代列强用在清廷身上的。
税收?不,这可是贷款!
汉耀的器械不要钱吗?
“元璋叔,不是税收,这可是贷款,汉耀银行只管放贷,后续的回收我们可得自己把控起来,你知道周家兄弟和楚可求的铁器一、二厂这批为期三年才能制造出来的器械要花我们汉耀多少钱吗?”
“多少?”
“三年的成本价就2200多万银元,而我们卖给黑省巡抚,就是7700多万银元。”这可不是虚高,而是因为汉耀目前从铁矿的冶炼到成品制造压缩了成本,反正如果放在从洋人那里买,只会更高。“而这钱,可是他宋小濂代表黑省官僚机构白纸黑字签下合同的。”朱传文微微一笑,三年分批实施,对汉耀的压力倒也不大。
“7700万银元?”夏元璋一下子怔住了。“这得还多少年啊?”黑省的税收,夏元璋是有底儿的,除了汉耀,也就一点儿农税,其他进项早就被挤压了。
“10年!”朱传文给了时间,这里面还有一系列的利息,反正比沙俄银行、日本银行低。
宋小濂为什么同意,就是因为汉耀的方案实在是不错,10年之后,整个黑省都将全面步入初级工业化,说实在的,这还真是花钱都买不过来的,而且仅仅是税收的担保,没有哪个洋人敢做这样的吃力不讨好的贷款。
“所以,总理事,我们这汉耀驻各省的办事处,就是为了把持黑省各府的税收?哦,不,贷款?”
“对喽!”朱传文点点头。
但是这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夏元璋可还没反应过来。
“元璋叔,听说你和宋小濂关系不错?”
“总理事,也不是不错,这事儿咋说呢?你知道三江口老金沟不远处那个清廷金厂吧?”夏元璋问道。
三江口,其实在黑省一直算是一块宝地,三江汇集之处渔业发达不说,金矿的采集也是一个黑省重要的财政来源,不过是清廷直属的,黑省巡抚也就喝点汤,不过,现在没了……
“你说!”朱传文给夏元璋叨了块菜在碗里。
“我也就是这个时候和宋小濂认识的,大约16、7年前吧,那时候,金厂被俄人占有,经多方面交涉,北洋都出面了,才收回金矿。之后,宋小濂就被委任为金厂提调,我俩也是那时候认识的。
那时候我们夏家的山货生意很大,他也常驻三江口,我们算是旧识。不过后来,亲家那边打通了老金沟与清廷官方金矿,清廷无力管辖,林老八那厮又霸道的很,直接拍保险队占了那处金矿。他给我写了几封信让我协调,我这也是没法干涉保险队的事物,我俩的关系就暂时这样僵持着。”夏元璋说道,这声亲家可是说的是朱开山,这也是朱开山这两年发财了的原因之一。
其实说白了,夏元璋就是脸皮薄,一边是朱家,一边是宋小濂,情感上他当然倾向朱家,但又是旧识,两人的情意也就淡了。
“元璋叔,没事儿!金矿的事儿,大家装个糊涂就行了。不过你和宋小濂,还得继续接触下去……”朱传文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