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玦
好让这些作威作福的地头蛇明白,它们只是朝廷的夜壶。
虽然必须要用,但若脏了手,那就该换新的。”
秦无垢靠在椅子上,嘴角微微翘起,闭目养神道:
“纪百户,你好好考虑一下,要是愿随我去东海府,一年之后我可以推举你做千户。
你若是不介意,真个做我面首也无妨。”
纪渊轻咳两声,仍旧婉拒。
相比仕途到头的程千户,跟着秦千户自然更好。
但无奈他这人不爱这口软饭,东海府山高水长,没有圣人这层庇护。
自己连续几次坏了域外四神的谋划算盘,万一被那些门徒爪牙盯上怎么办?
“九哥明明只是百户,却令北衙的女千户如此欣赏。
甚至不惜招他做面首,必定有过人之处。”
平小六低头喝茶,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我果然看人没错!以前在太安坊就觉得九哥非池中之物!”
……
……
日头西斜,天京城内好几百名的私盐贩子交数完毕。
龙爷望着一袋袋银子,堆成小山似的,心中不由无比满足。
这六成抽水,除了交给堂主四成,他独占剩下两成。
如此一来,过个半年左右。
花出去的银子,便能收回本。
“当真是油水充足的一份肥差,老周死得太好、太及时了。”
龙爷摸了摸老鼠须般的胡子,扫了一眼码头上的力夫、贩子。
颇有种地主老财巡视自家田地的感觉。
这些泥腿子都是他的牛马!
为自己赚大钱出死力。
就在龙爷志得意满的时候,惊慌的声音突如其来:
“管事,码头上来了……官府的人!北镇抚司的一个小旗!”
龙爷没好气白了一眼那个头目,呵斥道:
“咱们都是做正经营生的,你怕官差作甚?
准备好五两茶钱,将其打发走就好了。”
他摆了摆手,甚至都不乐意出面。
背靠户部之后,盐帮自认为与官府算“一家人”。
寻常帮派见到北镇抚司,就像碰到丧门星,恨不得躲着走。
但龙爷思忖上头有朝廷二品大员撑腰,倒也没怎么畏惧。
“那个小旗长得很凶,只怕来者不善。”
盐帮头目苦着脸道。
“没用的东西,滚远点!”
龙爷一脚踹开对方,抬头瞥见远处的斗牛服,走路带风迎上前去。
“几位官爷,什么风把伱们吹过来了?”
李严面无表情,推开龙爷悄摸摸递钱的那只手,冷声道:
“收到消息,最近市面上流入一批私铸的铜币,我奉上头命令过来查抄。”
龙爷胡须一抖,笑眯眯道:
“这里是码头,那些力夫、贩子都是穷鬼,榨不出油水。
他们大字都不识几个,兜里比进了老鼠的米缸还干净,怎么可能掺和铸币的事儿。
官爷要查,也该去赌坊、钱庄那样的流通之处。”
李严学着九哥平时的架势,眼睛余光一瞟,跋扈劲头瞬间尽显。
“你在教我做事?”
龙爷面皮一抽,忍气吞声道:
“小人不敢,只是官爷你想,码头上一天能花几个钱?那私铸的铜币如何会流过来?
若真个逐一巡查,恐会耽误货物装卸。
这些大船小船,运的都是户部官盐……小人担待不起。”
李严眼帘低垂,右手按住刀柄一言不发。
过了片刻呼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脸色似乎也松快下来。
哼哼,官府中人又如何?北镇抚司又如何?
还不是要乖乖地收老子的钱!
龙爷眼底掠过一丝轻蔑,嘴上却说:
“这位官爷,劳烦给个面子,一点散碎银两还请收下。
兄弟们查案辛苦,应当好好犒劳……”
当他抬头递钱的时候,黑色的刀鞘在眼中倏然放大。
“啪”的一下,声音沉闷。
刀鞘抽打在龙爷的脸上,血水混着牙齿飞溅。
他整个人踉跄着转了两圈,然后勉强站稳。
那张耗子精转世的奸猾瘦脸,肉眼可见的肿胀起来。
“北镇抚司办案,用得着你指手画脚!
再敢聒噪,就地格杀!”
李严凶神恶煞,按照纪渊交给他的台词说道:
“有兴安坊的热心居民匿名举报,声称盐帮私自铸币,意图不小,所以我等特来查探。
看你推三阻四,必定是心里有鬼!给我搜!
若遇阻拦,直接视为扰乱北衙办差,当场捉拿!”
挨了一记刀鞘的龙爷,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羞辱。
用力攥紧拳头,嘴里淌血道:
“小人敢问官爷姓甚名谁?我一定禀报帮主,让他改日登门拜访!”
李严斜睨一眼,又是一记刀鞘砸下,将人抽翻在地。
“你爷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裴、名途,家中排行第四!
有种便来找我麻烦!”
龙爷默默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眼中透出怨毒光芒。
“一个小旗,也敢这般猖狂!裴途、裴四郎是吧!
得罪盐帮,有你好看!”
李严身后七八个云鹰缇骑,纠集一众船夫、力工、贩子,各自询问几个问题。
然后再把收数的钱袋逐一打开,查验是否为大统通宝。
“李小旗,发现十九枚私铸铜币。”
耗到日落时分,其中一名云鹰缇骑大声喊道。
“这些都是掺了杂铜的钱币,分量要轻不少,而且色泽微黄……”
李严捏起一枚私铸铜币,放到龙爷面前晃了一晃,嘴角勾起道:
“你摊上大事了!给我带走!”
接管永定河码头不久的龙管事当即傻眼,脸色吓得惨白。
他疯了似的扑向木台,大喊道:
“铜币都是底下贩子交数,跟我没关系!官爷,是平小……”
李严眸光泛冷,想到九哥的叮嘱。
握紧刀鞘,快步走去。
抬起刀柄往上一敲,直接把挣扎的龙爷下颌打碎。
“北衙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有什么话,等到了衙门尽情去说!”
那些云鹰缇骑像拖死狗一般,将含糊惨叫的龙爷拿走。
码头上聚集的上百打手,愣是无一人有胆子动手。
对抗官府,对抗北镇抚司。
即便再蠢的莽汉,也晓得其中轻重。
茶楼雅间的纪渊背负双手,立在窗前。
挺拔的身形,投下一片阴影,颇有些幕后反派的气质。
“这把火已经烧起来,就在今晚。
千户大人,接下来看你的手段了。”
秦无垢弹动指甲,眼中浮现寒意。
“只要盐帮、漕帮打头阵,雷隼必定应战。
等何云愁一旦现身,我就出手挑了三分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