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上涌,好在枕风紧咬着牙,才没让这口鲜血吐了出来。让人叹为观止的战斗素质再次挽救了他一命,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已经超过预期了。
又是凌厉狂暴的一剑,这点不算间隙的间隙根本不足以让他恢复平衡,枕风下意识的背靠着墙壁转身,少年腥红的长剑随后便在脸颊旁边一两寸的位置狠狠劈了下来,硬生生在岩壁上斩出了一道可怕的深痕。
碎石和砂砾飞溅到脸上,引来一阵微微的刺痛,枕风亲眼看着长剑在他眼前劈近岩壁之中,对死亡的恐惧再次成为精神之海不容置疑的主导力量,临时接管了已经被恐惧深深震慑到的大脑。
对方的速度异常之快,侥幸在两次攻击中活了下来,枕风双脚猛然蹬地,手掌也在同一时间重重拍击岩壁,两个方向传来的反冲力立即便将他推开,再次躲过对方横扫而来的一剑。
乾剑残影已经消耗了巨量生灵之息,枕风猛然间发现此刻他已经无法再召唤出翅膀,不得不在这片开阔区域中拔腿飞奔,拼命和身后那头猩红野兽拉开距离。
‘他现在才好像弱了下来。’
以对方刚刚那样的防御力而言,适才那第一剑的力量明显大打折扣,枕风这样想着,双腿在风灵元素的帮助下持续加速,但凡慢一步,后背就会硬硬挨上一剑。
两人的身影在这片暗红色的区域中来回穿梭,枕风靠着在石壁上跳跃腾转,又将生命拉长了两分钟。这次枕风十分肯定,尽管背后血气之力穷追不舍,对手的力量总算削弱到了一个他可以碰一碰的地步了。
枕风在等一个机会,现在的情形对他来说依然不容乐观,少校很快便在脑海中制定出了一个唯一可能逃出生天的战斗计划——身法和技巧。
他能清晰感受到,猩红少年的攻击毫无节奏和章法,和一头怒发冲冠的野兽别无二致,强悍的力量好像他手中握着一柄血气巨剑,但也因此被坚硬厚实的岩壁拖慢了速度。
“咚!”
无处发泄的血气之力在岩壁上轰然爆发,连为一体的石墙止不住的颤抖,沉闷的爆炸声在周围一次次回荡。
枕风立即转身,一直收敛着的剑气此刻完全爆发出来,而少年这个时候还完全没有从强力斩击中回过神来,在他的计划中,这刚好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天羽斩!”
万古大帝的记忆让枕风决定在这个关键时刻,将希望寄托到霄羽剑法的这一招里,洁白的羽毛在挥剑的时候便覆盖在长剑上,枕风脚下猛然发力,凭借身边的石壁高高跃起,俯冲之势又为这一剑增添了一份力量。
绝妙的时机把控让他自己都忍不住兴奋起来,长剑重重劈到少年肩膀上,血气之力随即轰然爆发,同等实力下,身体中的这点应激能量完全无法支撑起足够的防御体系。
即将得手,枕风又突然决定狠狠赌上一把,将剩下的力量一股脑的释放出来,全部赋予到长剑上,成败在此一举。
肩膀上传来的巨力使少年立即失去平衡,连带着背后那对硕大的翅膀一同塌了下去,闷哼一声,双脚踩碎地面,整个身体又向下陷了一大截。
黑暗中的主宰者从那之后再没有说一句话,他静静看着这场红白大战,少年的力量的确已经恢复到幻魔水平,而枕风超乎预期的表现更让他不禁微微扬起嘴角。
‘好戏才刚刚开始。’
血气之力的屏障只坚持了一秒种不到,无比坚硬的羽毛立即便将它彻底击碎,剑刃狠狠劈入少肩头,斩出一道深入骨骼的纵深伤口。
炽热的鲜血从剑痕中喷涌而出,火焰元素疯狂灼烧着周围的皮肤和血肉,巨大的疼痛让少年忍不住大喊,猩红翅膀随着他的身体而微微颤抖。
枕风继续疯狂燃烧着生灵之息,他要让这一剑爆发出百分之两百的威力,最好能斩碎骨头,彻底消灭对手。
少年体内奔涌着的血液此刻像火山喷发一般,从那道摧枯拉朽的裂口中喷涌而出,不仅将长剑瞬间染红,甚至压过了剑身上的火焰源头。千百度的高温将胆敢接近它的所有外来之客瞬间蒸发,但下一层血液又如飞蛾扑火一般冲了上来,源源不断。
紧接着,完全意料之外的一幕在枕风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震撼上演,身体已经被长剑锁死,少年除非能用超级巨大的力量将枕风逼退,不然就只能任由剑刃在他肩膀上一点点前进,最终将他彻底杀死。
少年突然扭转身体,与火焰和剑气激烈对抗的力量也在同一时间消散殆尽。长剑就这样扫清了所有障碍,锋利的剑刃顿时刺入骨骼,从肩膀上一线而下,硬生生把这条胳膊从身体上斩断,巨量的鲜血尽数喷溅在枕风身上。
断臂一剑将刚刚的情形彻底逆转,少年此刻完全掌握了主动权,在枕风斩断胳膊的时候猛然挥剑。
喷涌而出的血液激发出了更加恐怖的血气之力,枕风极限转身,凭着比绝大部分人那一刹那更快的反应速度,立即将长剑甩到腰部,成为挡在脆弱肉体前的一个薄薄的铁片。
枕风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无界宝库中的那个杀手,造成的伤害越大,他反而能获得越可怕的力量,他猛然间意识到了血气之力真正的恐怖之处——死战不休。
只要没能让他彻底灭亡,你将面临的就会是一个拥有无边力量的超级巨兽。
“咚!”
两柄长剑再次撞在一起,猩红剑刃正中长剑中央,霎时间枕风仿佛听到了钢铁碎裂的声音,他第一时间想收回武器,哪怕让他用身体接下这一剑。
但他事实上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无可匹敌的力量瞬间便将他那薄弱的防御完全瓦解,血气之力像一头发疯了的楠苑野牛一样横冲直撞,将枕风冲得远远倒飞出去。
五脏六腑爆裂般的疼痛让枕风几乎瞬间昏厥,完全不知道自己事实上已经横跨了整个区域,最后重重撞到另一侧的石壁上。
人类的骨骼和千万年的岩石相比无异于鸡蛋撞石头,沉闷的撞击掩盖了一阵阵骨骼碎裂的声音,最自然的物理冲击带来的伤害也最为直接,胸腔内的所有组织无一例外,全都被这场身体层面的恐怖冲击而震得紊乱无比。
热血上涌,枕风从三四米高石壁上摔了下来,狠狠吐出一口鲜血,硬生生的撞击瞬间便抽干了枕风所有力量,鲜血顺着口腔一路喷涌而出,枕风靠着墙壁晃晃悠悠的站直,稍微活动一下身体,鲜红的血液便又夺口而出,喷溅在眼前的地面上。
疼痛和虚弱让他无意在乎自己究竟断了多少根骨头,现在他想挪动一下都仿佛是在刀尖上走路,四肢和后背除了不断传来钻心疼痛之外,完全没有能力配合大脑下达的指令。
现在他真的感受到了什么是生不如死,全身上下似乎没有一片完好的皮肤,骨架更是像被人用挖矿的铁镐挨个敲碎,枕风感觉自己时刻处在彻底崩溃的边缘,但凡松一口气,整个身体直接就瘫成一小堆烂肉碎骨了。
枕风靠着岩壁大口喘气,后背流出的血液在岩壁上留下了一道暗红血迹。他看着远处的少年,那只胳膊像死去的蠕虫一般躺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
几十?一两百?
他早已记不清有多少兽人倒在了自己手中,倒在了这柄剑下。血腥味在鼻尖游走,这一刻仿佛回到了三年之前,目光所及之处均是尸骨,黑暗和猩红连太阳的光辉都压上一头。
脸颊忍不住一阵抽搐,他看到了少年身体另一侧那个突兀的伤口,一条手臂就这样从肩膀上被砍了下来,鲜血直到现在还一直从那个巨大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枕风从未想象过这场战斗会如此惨烈,远处另一个自己也承受着被斩一臂的巨大痛苦。视线穿过场上弥散开来的半透明血雾,枕风能看到对方正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肩头喷出的血液在身后留下一道瘆人的血迹。
血液大量流失非但没让少年脸色变得惨白,反而双目更加猩红,瞳孔中散发出的血红光晕为整张脸都戴上了一片外人无法看清的血红面纱。
少年背后的翅膀虽未消失,却也急剧萎缩,变成了背后一对不起眼的装饰品。
他只是拽着剑柄,任由剑刃在地上被拖着一点点前进,每迈出一步仿佛都用尽了所有力气,像极了战场上唯一幸存下来的战士,在尸体和血泊中蠕动前行。
血腥味在两人持续不断的流血下愈加浓郁,枕风将视线转移回来,看着自己那双就像是从血池子里浸泡过一样的双手。血液就这样在他的注视下,从手上汇聚成一点,而后跌落下去,与地面上的大家庭汇合。
他终于压制不住了,他也终于不想压制了。
从某种角度说,他自己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手里那柄长剑上已经沾满了很多条生命,已经很多次经历过鲜血和死亡的洗礼。换句话说,自己本身就是恶魔。
少年还在从另一侧一步一瘸地走过来,鞋子和土地摩擦,产生阵阵沙沙轻语。
击败敌人,战斗的本质其实只有这四个字。
枕风好像这一瞬间突然明白了少年说的那句话,力量没有好坏之分,却有强弱之差。
‘只有意志不坚定的人,才能被某种力量掌控’
‘血气之力也许真的可以帮我,获得胜利,或者说,让我活下来’
枕风完全分不清这些断断续续的低语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意识,原来即使十几年来被灵魂定义为禁忌之术,在死亡面前也会发生逆转。
少年刚刚那一剑充满杀意,事实上,从血羽绽放的那一刻,枕风就隐约感觉到对方发生了一些难以名状的变化,而现在,这种隐喻的感受最终被枕风划分为,杀意。
那个足以让天地动摇的幕后黑手,曾反复劝说他改变对血气之力的看法,连万古大帝的记忆都被因此唤醒,并掌控他的身体,第一次让他从身体层面接受了血气之力。
低语的回响渐渐弥散在灵魂深处,枕风的意识又奇迹般的清澈起来。少年的力量已经大不如前,甚至在自己的小把戏下还被斩断了一条胳膊。
他有种预感,这次将会是一个终结。
他和对面的他,其中之一将会被终结。
无界宝库中的这一方血气领域,在经历了漫长寂寥的千百年之后,将在不久的将来,面临永恒的终结。
他死了,时间线中斯图亚特的后代便将彻底终结,万古大帝的霄羽剑法将会真正消失,在这里默默等待了千百年的血剑,也将不得不含恨而终。
对方死了,另一个自己死了,他战胜了血魔,杀死了疯狂的血气之力。
用血剑的传承,在死亡和轮回的画框中击碎了胆敢掌控自己的所有意志;
以生命的潜能,以锐利冷峭的剑意,以无坚不摧的意志,
杀死疯狂的自己。
枕风闭上双眼,半跪下去,膝盖溅起一片片血滴。
脖颈处泛起一团淡淡的七彩光晕,光晕之中,出现了一抹鲜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