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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魅洲之玉面

如果深爱的人变了模样,变了身份,不再用曾经深情款款的那张脸对你微笑,你还能认出来吗?沧海桑田,今夕何夕,你能否透过外面的皮囊,触摸到里面的灵魂以及皮囊下的那颗心?

(一)天大地大,除了跟着他,她还能去哪里

晨风徐来,柳枝拂动,一夜的春雨柔柔地润了大地,远处山峦翠峰,裹上一层清新的湿意,白云高卧,鸟儿掠过长空,留下声声清啸。

山谷间,荀连裹着一袭黑斗篷,疾走几步后,终是忍不住回过身:“你还要这般跟我到几时?”

他身后还穿着脏兮兮的红嫁衣的锦烟,被他吓了一跳,手一抖,不自觉地就低了头,嗫嚅道:“可……可我没地方去了……”

荀连的脸遮在面罩里,看不出是何神态,只露出一双不耐烦的眼睛:“你不是琅山蝶族吗?回你的琅山去,我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叫云岭,那儿终年积雪,万丈寒冰,跟着我保不齐活活冻死你!”

风声飒飒,吹得嫁衣飘扬,锦烟被喝得后退一步,抬头间红了眼圈:“不,我不能回去,我已经回不去了,从替小姐出嫁的那天起,他们就不想让我活着回琅山了……”

发颤的泣声中,荀连一怔,眸光变得复杂起来,周遭寂寂,山谷风吹,半晌,他一声叹息,转过了黑斗篷。

锦烟是被荀连从大火里救下的,彼时她正要被活活烧了来为她的“夫君”殉葬。

她的“夫君”是狼族少主,身份尊贵,可惜生来却是个病秧子,都没撑到婚礼举行的一天就去了,那原本和他订下婚约的二小姐怎肯嫁过去殉葬,于是哭哭闹闹中,便有了“替嫁”一说。

一场纷扰里,锦烟成了最无辜的牺牲品。

她以蝶王“干女儿”的名义,被套上嫁衣,堵住嘴,捆绑着,连同几大箱价值不菲的嫁妆,被一起抬到狼族,命如草芥地替二小姐“消难”。

架起的火堆上,烈焰熊熊燃起,锦烟惊恐地瞪大了眼,手脚却被死死捆住挣脱不得,她大声呼喊着求救,眼泪绝望地溢出。

火舌吞噬中,她身上的红嫁衣鲜艳如血,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被活活烧死,做个可怜的殉葬“新娘”—

却是在最危难的关头,裹着黑斗篷的荀连从天而降,如神祇降临,从大火中救出了她!

那一定是锦烟这辈子都难以忘却的经历,她被黑斗篷一卷,贴在那个温暖的怀里,一片混乱中,荀连带着她飞上了天,大风掠过她的耳畔,她浑身颤抖着,劫后余生地泪流不止。

可以说,是荀连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天大地大,除了跟着他,她还能去哪里?

(二)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一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锦烟居然也跟了下来,没喊过一句累。

荀连停下,她就停下,在他不远处歇息;荀连走她就走,默默地跟着,怯生生的模样倒让人生了怜意。

久而久之,荀连冰山般的态度也像稍有融化,仿佛默认了她的跟随,偶尔还会跟她说上几句话。

锦烟印象最深刻的是,她有一次问荀连要去那云岭做什么,荀连说在找一样东西,她心生好奇,不由得问是什么东西,荀连却沉默了。

月光如水,树影婆娑,微涟倒映着他们的身影,不知过了多久,荀连才低低一叹,像是自嘲般地笑了笑:“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那语气含着太多的寂寥,听得锦烟心头莫名一颤,但荀连却不再开口,只裹紧黑斗篷,起身上路。

那一路格外寂静,锦烟跟在后面也不敢说话,她只是忽然觉得,原来一个人的背影,也能够那样孤独,仿佛天地之间,孑然一身,随时随处消失了都没人知道。

那一瞬,锦烟心头忽然弥漫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月光之下,她凝视着荀连的影子,有些念头就那般暗暗生出,如初春抽芽的枝丫。

她想陪着他,想让他不再一个人,不管他去哪里,她都愿意追随,哪怕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跟在身后。

做了决定后,锦烟再看向荀连的目光便不再躲闪,而是充满温柔的笑意,常常都看得荀连一愣。

原本一切都相安无事,却在即将抵达云岭前,荀连冲锦烟发了火。

荀连性子的确有些怪,不好亲近,但那样大发雷霆,还是第一次。

因为在山洞歇息时,锦烟趁他睡着,竟然揭开他的面罩,想要看看他的脸!

荀连梦中陡然惊醒,一把抓住锦烟的手,目光凌厉。

那是多么可怕的眼神啊,锦烟吓得瑟瑟发抖,从没见过荀连身上散发出那样可怕的气息,她哆嗦着嘴皮:“我……我只是……”

只是按捺不住内心深处的蠢蠢欲动,想看一看你真正的模样,想离你更近一些……

仿佛看穿锦烟的想法,荀连手一紧,将她狠狠摔在了地上,严厉的声音在山洞里响起。

“我与你非亲非故,不过是随手搭救,你用不着感恩戴德,更别企图窥伺我的内心,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锦烟颤抖着身子,眼中已有泪光涌起,她苍白着脸摇头:“不……不是的……”

“不是什么?”荀连厉声打断,猛地站起,一步步逼近地上的锦烟,眸中染了凄色,“世上哪有什么值得信任的人?最好的朋友都会背叛你,至亲爱人也会转眼就翻脸。人生遍布荆棘,稍不留神就会血肉模糊,我流浪了太多年,什么都看透了,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夜风呼啸,拍打着山洞四壁,凛冽得叫人避无可避。

“滚,别再跟着我,我独生独死,独行天地间,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

斗篷一扬,荀连扔下这句近乎无情的话,头也不回地出了山洞,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锦烟煞白了脸:“不,别扔下我……”

夜风拂过荀连的发梢,他不理身后的凄唤,只是脚步决绝,孤独赶赴自己的归宿。前头就是云岭雪山,皑皑白雪,这场不在计划之中的相伴相随,也是到了该说分别的时候……

(三)他再不信人,因为不信,则不伤

“出来,别再跟了!”

白茫茫的雪地里,大风呼啸,裹着黑斗篷的荀连蓦然转过身,冲着树后一道躲闪的身影一声低吼。

枝头微颤,树梢上的积雪簌簌落下,不多会儿,锦烟怯生生地露出身子,嘴唇已被冻得苍白,长睫上还凝着未化的霜,红衣白雪,倒别有一番动人的美。

他们遥遥对望了许久,到底是荀连先开了口,他深吸口气,仿佛做了某个决定,语气中都带了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好,你不是想看看我的真面目吗?我便让你瞧瞧……”

宽大的黑斗篷猛地一扯开,“啪”地扔在了雪地里,俊挺精壮的身躯蓦然露在了外面,锦烟抬头间猝不及防,一下绯红了脸,却是眼尖地瞥见荀连手臂上,布着一片银光闪闪的鳞甲,她张张嘴,有些吃惊道:“你……你是龙族的?”

荀连嘴角一扬,露出一个冷笑,他并不接话,只是站在雪地里,仍旧一件件脱着,直到白色的单衣贴身,他才伸手,缓缓揭开了面罩—

只听到一声抑制不住的尖叫,风雪四飘!

锦烟捂住嘴,浑身颤抖,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吓得惨白了脸。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坑坑洼洼,皮皱眼歪,翻唇龅牙,世间一切形容丑的词语用在那张脸上都不为过,简直……简直活像只癞蛤蟆!

果不其然,荀连愈加冷笑,笑里却带了莫大的悲凉,他嘲讽地直视着锦烟,一字一句,近乎残忍:

“龙子身,蛤蟆脸,见过了这样的我,你还想要继续跟随吗?”

声音在雪地上空久久回旋着,如一记记重锤,狠狠敲在锦烟的心上。

荀连再次转身离去,这一回,锦烟没有跟上。

风雪中,荀连嘴角明明漾着笑,却有什么扎在他眼里,酸涩得想要落泪。

多少年了,即使孤独一个人,也比听到那样惊恐的尖叫好。

他再不信人,因为不信,则不伤。

风愈大,雪愈深,荀连深一脚浅一脚,裹着黑斗篷,向云岭深处前行。

他要找到隐居在苍穹之顶的神巫千姬,借助她的浮石镜找一个人,那个人,他已经找了很多很多年。

叫荀连没有想到的是,在几天后的行路中,他不小心踩到一处深埋雪地的阵法,被震伤鲜血直流时,却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蓦然出现,如霞的红嫁衣奔到他眼前。

荀连捂住受伤的胳膊,抬头愕然:“你……你没有走?”

是的,出现的不是别人,正是荀连以为早就被吓跑的锦烟。

风雪中,她手忙脚乱地扯下衣角,替他包扎着伤口,眉眼间满是担心与关切,倒叫荀连愣住了。

锦烟来自琅山蝶族,法力虽然低微,却沿袭了蝶族的医术,阵阵荧光中,那伤口果然一点点愈合,锦烟却满头冷汗,力竭地倒在了荀连怀里。

“我只怕你不自在,怕你再赶我,所以,所以离得更远,不敢叫你发现……”

她脸色苍白,望着难以置信的荀连,声音虚弱地解释着。

直到锦烟彻底昏过去,抱着她的荀连依旧没有回过神来,风雪中,那道孤绝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仿佛与皑皑白雪融为一体。

(四)荀连,寻脸,敖玉用这个化名已经找了很多年

“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山洞里摇曳的火光中,荀连对锦烟道,锦烟揪紧双手,心跳如雷地点了点头。

那个低哑的声音依旧那样好听,却带着无以言说的哀伤,在山洞里缓缓响起—

“我其实不叫荀连,我是西海龙王敖闰的三太子,敖玉,我一直在找一个人,不,确切地说,我在找一张脸……”

荀连,寻脸,敖玉用这个化名已经找了很多年。

他跋山涉水,不辞辛劳,辗转一处又一处地方,不过是在找一张脸,一张他自己的脸。

事情要从很多年前说起,那时的他还是西海龙王的三太子,相貌俊美、文韬武略、地位崇高……几乎可以说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

他还有个未婚妻,乃乱石山碧波潭万圣龙王之女,万圣公主,也是生得花容月貌,才情家世都与他无比匹配。

原本一切都很美好,但在大婚前不久,发生了一件意外。

有个人找到了敖玉,要他帮一个忙,那个人叫九渊,真身是只癞蛤蟆,与敖玉结识多年,以兄弟相称,私交甚好。

说起九渊,模样当真是丑到惊天动地,敖玉第一次见到时也吓了一跳。

那时敖玉在西海上吹笛,夜风拂面,远处有歌声相和,缈缈传来,醉人不已,宛如天籁之音。

接连几夜敖玉都在原处吹笛,那歌声也飘了几夜,两个人一奏一唱,相互和应间,隐隐生出知己之感,终于,在第七夜,敖玉带上美酒,一曲完毕后,以千里密音,对着歌声传来的方向高喊道:

“伯牙子期,莫过如此,远处的朋友请现身,与吾相见,把酒同欢,月下畅聊。”

海浪拍打着礁石,风声呼啸,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绿影才从水面上升起,徐徐向敖玉靠近。

当月光下那张脸完全现出时,敖玉差点儿惊呼出口,那样美妙的歌声竟然是出自那样一张脸,可以说天底下从未见过那般丑陋之颜,连向来不以貌取人的敖玉都被吓到了。

事后回想起来,九渊仍旧摇头笑得苦涩:“不怪兄弟,这也正是我一直离群索居、避不见人的原因。”

癞蛤蟆九渊,生得奇丑无比,却是胸有沟壑,才识过人,更别提他的歌喉了,他拥有着世间最美妙的歌声,任是谁听到都会深深着迷,醉在其中。

但一切都毁在那张脸上,他没什么朋友,直到遇上敖玉。

敖玉并不嫌弃九渊的模样,时间久了看着也习惯了,反而被他的才识与品性打动,与他称兄道弟,引为知己。

九渊很是感动,也将敖玉当作真心朋友,两个人时常月下对饮,谈古论今,交情日笃。但这份情谊却鲜有人知,因为九渊怕自己的模样引来非议,一直独自隐居,不曾见过生人,与敖玉的结识纯属偶然,所以西海见过他模样的人也就只有敖玉。

日子一直这样风平浪静地过着,直到敖玉大婚前不久,九渊找到了他,头一回露出了难以启齿的模样,他想让敖玉帮他一个忙,敖玉欣然答允,却万万没有想到,九渊提出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要求—

“三太子,能借你的脸用一天吗?”

敖玉当时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倒是九渊慌了,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借一天,一天就好。”

(五)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那一定是个万分哀伤的故事。

九渊爱上了一位姑娘,一位多年听他唱歌,与他用海螺传信的姑娘。

那是天上的一位仙子,每年春分时节会路过西海,提着花篮,来到人间布春,洒满春光。

她在一次无意中听到海面上传来九渊的歌声,惊为天籁,提着花篮驻足听了许久,可怎么也找不到唱歌的人,布春时间刻不容缓,她跺跺脚,捡起海边的一个海螺,留下了自己的心意。

当仙子离去后,躲在暗处的九渊才缓缓现身,他捡起海螺,将它贴在耳边,在徐徐的海风中,听到了里面温柔如水的声音。

“你唱的歌真好听,希望来年布春,我还能在这里听到你的歌声。”

那大概是九渊第一次落泪,他在海风中站了许久,听着耳边海螺里一遍遍传出的声音,感觉心口某处都融化了,留下一片氤氲的暖意。

此后一年九渊都怀揣着那个海螺,时不时就拿出来听一听,说不清都听了多少次,迎面拂来的海风中,他心中也开始有了一种隐隐的期盼。

第二年春分时,仙子如约而至,果然又听到了海面上传来的歌声,她还见到了留在海边的那个海螺。

“我叫九渊,如果你愿意,每年春分我都会在这里为你唱歌。”

声音低低柔柔,一字一句仿佛风铃摇曳,仙子捧着海螺,几乎要醉倒在其中,有什么伴随着那个约定,一并萦绕在心头,成了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美丽秘密。

“我叫辛妍,认识你真好,明年我还会来,来这里听你唱歌。”

海螺就这样年复一年地传递着,九渊和辛妍有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仿佛久别重逢的故人,以海螺为信,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浪漫交流。

“九渊,我也爱读《诗经》,最喜‘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一句,你能将它编成一首歌吗?”

“辛妍,谢谢你带来的花,它和你的笑容一样美。”

“九渊,我在天上的日日夜夜,都盼着布春这一天,因为等到这一天,我就能听到你的歌声了。”

……

九渊其实一直以来以四海为家,因为相貌的缘故,他从不在一个地方过多逗留,但自从认识了辛妍后,他便留在了西海,避开人烟,躲在海底,等待着一年一次的相会。

直到有一年,海螺里开始传出辛妍羞涩而灼热的情意—

“九渊,我喜欢你,让我见见你好吗?”

起初九渊愣住了,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情愫,因为他也在年复一年中深深爱上了辛妍,爱上了那个美丽善良的仙子,但随着海螺里一遍遍传出的声音:“让我见见你好吗?让我见见你好吗?让我见见你好吗?”

九渊颤抖着,却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恐慌当中,他抚上自己丑陋的脸颊,一颗心如坠海水,浮浮沉沉,压迫得他呼吸不过来。

他爱辛妍,他当然也想堂堂正正地走出来,不再躲在暗处,而是与她面对面,在温柔的海风当中,牵着她的手,亲自唱歌给她听。

可是,可是……他不能,他这副模样怎么见辛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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