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阁,林清萸正凭着回忆绣“荷蕊连莲”的花样。
这几日新拨来的宫女含梅殷勤地上前奉茶。
含梅在人身边碎碎道:“小主,奴婢怎么觉得瑾贵人和常嫔一点都不关心您?前几日您被敏妃那样欺负,她们居然连提都不提,如今瑾贵人怀孕才把您叫去,可对你脸上的伤却只字不提!”
林清萸漫不经心道:“姐姐们知道我脸皮薄,平白提那些伤心事做什么?你这样说万一被人听到,反而显得我小气了。”
含梅打气般向人勉励道:“小主您怎么一点也不在意呀,瑾贵人如今都怀了龙胎,您却还只是常在,什么时候您的位份也该升一升,这样三个人才算平起平坐。”
林清萸冷冷看人一眼,满不在意道:“位份之事是你我几句话就能决定的吗?何况如今皇上只有一个大公主养在太妃处,如今怀上皇嗣,慕姐姐就得加倍小心了。”
“说起来皇上自那日也很少来看小主了,满宫里总不能就皇后娘娘一人知道小主被敏妃欺负吧?怎么都充耳不闻,不来关心小主。”含梅这话已经触及到林清萸的底线。
忍无可忍,林清萸停了手中动作,蹙眉看着人冷声道:“不会说话就闭嘴,少说话讨人嫌。”
含梅吓得马上请罪:“奴婢知错了!再不敢了!”
沫儿收拾好花圃,进来警告道:“小主平日最恨别人嚼舌头,你以后最好安分些。”
“奴婢不敢了!”含梅抖着身子,噗通跪了下来。
林清萸身体一怔,她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也变得如此恐怖。
像敏妃和常嫔那样,用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不寒而栗的模样…这明明是她最讨厌的,可如今怎么却变得和她们一样了?
莫非在这宫里待久了,本心真的会被侵蚀吗……
“沫儿,陪我去趟临仙殿。”
林清萸向来不信鬼神之谈,但如今她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必须找一个可以慰藉的存在,而临仙殿则是一个能让人凝心静神的好去处。
临仙殿金堂灿若朝阳,满殿神明肖像令人生畏,林清萸虔诚地焚香敬上,于软垫上双手合十叩拜祈祷:
愿有朝一日能与长姐相见,从此平步青云,不再受人冷眼相待。
祈福后,林清萸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这下,她觉得舒心了。
明明之前是最怕这些东西的,现在反而觉得神明也可托付,实在是可笑。比起鬼神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果然还是人心更加丑陋可怖。
“林常在?”一声温柔的男声从林清萸头顶掠过。
只见一名身着缬草紫色长袍,黑玉束冠的男子站在她眼前,其貌清隽俊逸,立时芝兰玉树,一双狐狸眼魅惑而深邃。
“神官大人?”
“林常在怎么不到观星台找我呢?”
她这才想起自己被禁足的前一晚,神官跟她说过财能通神的那些话…
她向人如实道:“其实我这次来只是为向神明祈福,愿今后平安顺遂,并没有找神官大人的意思。”
“林常在有空不妨到观星台看看?”神官再次邀请着。
“……好。”她现在的确没别的事可做,去观星台解一解心中的疑惑也算是散心了。
观星台搭建在临仙殿东南方的卵石小路后,小路直通一座白色理石的桥道,远远看去就像搭在天边似的,每往前走一步,就会觉得周围冷一分,终于登台时,周围已经满是云雾缭绕,置身仙境般奇异。
“林常在,那本座就继续说那一晚没说完的事吧。”神官忽然笑了笑,接着道:“先问好,林常在可有金银成事吗?”
她又没说自己要买通他做事,现在这么急着问银两做什么。
不过她虽身为常在,但银两多数也送到家里了,确实没有可以动用的,只如实回道:“现在还没有。”
神官面不变色道:“唔,林常在如此坦诚,本座也不好有所隐瞒,林常在若是有银子,本座可以替你向皇上和太后进言,以星象之故为由,或晋封或降位,本座都会帮忙。”
林清萸奇怪地看人一眼。
她觉得这个神官是疯了。
用银子收买他,只要他一开口,无论是晋位还是降位他都能左右?真是如此的话,敏妃不早收买神官把皇后拉下马了。
但她还是陪人做足戏,问了句:“那我想把常嫔拉下去,需要多少银子?”
她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
常绣茹,在她心里几乎成了心理阴影了,只要有常绣茹在的地方,她就一时一刻也不想待着。
“三千两。”神官即答。
“那敏妃呢?”
“一万两。”
林清萸继续问道:“皇后娘娘…?”
这时,神官突然笑了笑,伸出三根手指来。
三万两?果然是天价。这神官还蛮会装模作样的,也不知究竟多少人上过当了,竟然到现在都没人揭穿他。
林清萸一针见血地问道:“神官大人,我有一事不明,您的这个交易是只对我的,还是和后宫嫔妃都有此往来呢?”
“当然是只对林常在你开放。”神官笑得真诚。
“这就怪了,其余宫里的娘娘金银珠宝样样不少,神官大人不去做她们的生意,反而找我一个小小的常在?是否太轻看我了。”
“不知林常在何意。”
这神官应是一惯找位份低微的嫔妃坑骗的,这种话术和她家乡的江湖骗子如出一辙,像她们这种答应常在之位的若是花上千两银子,恐怕神官非但不会帮忙做事,反而会反咬一口,毕竟太后对神官还是颇为信任的。
林清萸相信,若站在这里的是敏妃,此人断不敢说嘴蒙骗。
此时她身后突然传出一阵声音。
只见敏妃身边的双儿上前道:“林常在,我们娘娘邀您到关雎宫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