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暗光从马车的缝隙中透入,随着豪华马车的停下,魔法解除后,马车外已经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声音,从喧嚣略带本地方言的吵闹来看,显然是当地居民已经发现了塞西尔这辆豪华的马车,同时围了上来。
内置车厢外也传来了特西亚的怯生生的声音。
“塞西尔殿下,伍迪阁下。”
“到了吗?小特西亚。”
塞西尔起身,伍迪也同样起身,一起拉开车厢的隔板,看见了正穿好了衣物,亦如刚见她时模样的斗篷少女,她的手上正紧紧攥着塞西尔之前给她的圣水药剂。
“到……到了,殿下。”
她的言语中带着些许忐忑与激动,然后用有些担心的语气说到。
“我刚刚在缝隙看到马车外面有一小队城卫,塞西尔殿下你能不能和他们沟通一下,我把药水给了母亲,我就跟他们走,我怕我一出去就被抓走了,母亲也不能……”
归根结底,她也只不过是个十二岁出头的小姑娘,虽然她母亲的病情与孱弱的身体成为了她成熟的催化剂,但并不影响她在直面大事面前,还是缺乏最基本的主见。
看着小女孩如此懂事,就算塞西尔自幼出生在寒冷的北地,也无法做到家族里面说的那样,对待任何不确定的事物,要像寒风一样冷酷。
她悠悠叹了口气道。
“不必如此的,特西亚。”
“你应该挺着胸膛出去,没有人敢抓你,他们都会羡慕你。”
说着,塞西尔用双手搭在了这个斗篷小女孩的肩头上,刚刚触碰的一瞬间,塞西尔就感觉到了小女孩身体的僵硬,她知道这是紧张了,她柔顺的抚摸着略显杂乱的发丝,在商队大多数人眼中,冷漠威严的宫廷法师少女的脸上,多了一抹柔和。
“羡慕我?”
特西亚一脸不解,似乎怎么都没想到“羡慕”这个词能够用在自己的身上,往常那些小伙伴倒是天天羡慕那些来黄石镇游玩的富人少爷,有马车坐,还有女仆跟着,不过她不羡慕,她有母亲就足够了,像那些富人少爷跟随的女仆,肯定没有她妈妈对她那么好。
“是的,羡慕你。”
塞西尔言之凿凿,脸上更是浮现出鼓励的神情,彷佛在说,去吧,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在这里!
特西亚听着外面愈发升尘的喧嚣之声,以及隐约能听出声音当中属于卫兵盔甲的金属摩擦声。
他们在靠近。
特西亚的恐惧一下子就升腾了起来,但不知为何,当她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用纤细白皙的双手,搭在自己肩头鼓励她的貌美少女,以及靠在墙上,仰着头,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黑发青年,她内心消失的信心又回来了。
虽然微弱,但足以让她有掀开马车帷幕的冲动,让那些熟悉自己,以及自己惧怕的家伙看看。
她不再是一个人。
她有如此信任谦和,宛如大哥哥,大姐姐般的同伴。
“好,我这就出去!”
特西亚的脸上浮现了罕见的决然,对着伍迪和塞西尔都重重的点下了头,然后在两人的注视下,转身离去。
而青铜龙多妮化身的花猫,则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从车厢内的哪个疙瘩角里窜出来,一同和特西亚掀开窗帘。
伍迪和塞西尔也没有落后多少,几乎是特西亚刚刚掀开帘子,他和塞西尔离特西亚就只有几步之遥。
而这个距离,刚好也可以接收到,当特西亚站在马车外围观众人视野中爆发的第一波惊讶浪潮。
“小特西亚?”
“怎么会是特西亚?”
“这马车不便宜吧,比子爵的可气派多了。”
“她还敢回来?领主老爷在找她呢,嘻嘻,别说,这下有好戏看了。”
……
马车外,原本正在谨慎接近的卫兵们也同时一愣,他们是被委派驻守在这里的卫兵,自从调查到逃离黄金河谷的人员来自黄石镇后,他们就被光骑士,也就是已经在雷鸣声中化作焦炭的法夫委派到这里驻守,准备守株待兔的。
这原本只是一招闲棋,卫兵们自己都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特西亚,但一再对比记忆里,骑士长法夫交代下的面容特征,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便是狂喜。
这是什么?这是上天诸神的馈赠!
不过喜悦还是没有冲昏他们的头脑,因为他们都下意识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这会不会这是已经被抓住的情况,马车内的人就是此次负责押送她的护卫。
然而如果是这样的话,又有一个问题冒出来了。
那就是那些一同离开河谷城的卫兵呢?就算有事要断后,也不可能只有这么一辆孤零零的马车吧。
疑惑随着思考的越多,浮现的越多。
卫兵的笑意也就越多。
他们已经同时在心底否决了那个不可能的情况,也就是说。
他们派出近百名卫兵,甚至加上三名骑士长一同出动都没能找到的罪犯,最后让他们这些被当成弃子,呆在黄石镇发霉的倒霉蛋给逮住了?
这下卫兵们全都兴奋起来了,双目更是一时间露出了犹如狼一般的眼神。
他们作为河谷城新生代的卫兵,他们从未遇到过外来冒险者与商旅,除了领主以外的势力,无论是城内的富商也好,士绅也罢,就像这个镇子里的民兵队长,平时或许还需要互相尊重一下,但真正奉领主命令执行任务时,他们是可以谁的面子都不给的。
也就是说,当他们确定这辆马车不属于那些追寻特西亚出去的卫队时,他们心头升起的占有欲望就已经升到了最高。
他们已经想好了,如果马车的主人识时务,他们可以带走人不追究,甚至还会在骑士长面前美言几句,但如果不识相,那么就……
哼哼。
“特西亚,你还敢回来?你这罪人!是谁让你站的如此之高,俯视我们的!”
其中卫兵头领已经开始尝试学习记忆当中贵族老爷们的训斥,他努力酝酿自己听起来最为威严的嗓音。
当他开口时,的确很是轰动,一时间围观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大气都不敢喘,都死死的盯着走出人群围观圈子的那队卫兵,以及被围在镇子入口处的马车。
“我不是罪人!还有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如果我站在高处让你们不舒服,我深感抱歉,我现在就下来。”
对于前者,特西亚先是反驳,然后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从容与坦然,反问过去,至于后者则露出了些许歉意,似乎真的以为自己站到了高处让其他人心生不适。
“你违背了领主的命令!偷偷离开河谷!让无数人去找你!你不是罪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