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柴令武为他张目,可见诗才、人品俱是上佳,要是能再为自己作诗一首,那就名扬天下了呀。
柴令武却微微一笑。
抄诗的同侪太多,不如抄传奇。
这里的传奇并非“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是指小说体裁,唐宋时期用文言文写作的短篇小说。
当然,原文的遣词造句柴令武压根不记得了,就是记得也不会用。
太酸了,难怪唐朝的小说没法如《西游记》一般让人耳熟能详。
……
某朝,有道士吕某学得方术,在邸舍中遇到郁郁不得志的卢生,两人相谈投机,渐渐腹饥,邸舍主人于是煮黄粱米饭。
卢生微有倦意,吕道士取出一个青瓷枕让他枕着。
一觉之后,卢生回家,娶世家女、考取状元,意气风发在朝中任官。
之后到地方为刺史,兴水利、保民生,颇得百姓爱戴。
回京,逢外寇侵沙州、肃州等地,杀死刺史,天下震惊。
卢生临危受命,率大军出征,杀敌寇七千余,筑京观夸功。
回朝之后的卢生威望太甚,不能为宰相见容,遂以卢生纵兵劫掠之故,将其下狱,之后罢官、流徙。
后朝廷再遇敌,再召卢生入朝领军,而卢生率军,只驱敌于国门,再不曾大肆杀戮,回京也立即乞骸骨。
垂垂老朽的卢生,西望沙州,轻声叹,子孙皆不解。
血泪两行,心意难平。
怎如那,策马杀寇轻狂郎!
卢生骤然闭眼、睁眼,鼻翼中传来黄粱轻香,眼前只有吕道士轻饮绿蚁酒。
黄粱米饭,堪堪可食。
……
高文敏细细琢磨了几遍柴令武改版的《枕中记》,骇然惊叹。
故事是故事,故事又不是故事。
如果这个故事在以前出炉,高文敏一定会击掌相赞;
出现在当前,细细琢磨,竟有影射之嫌。
“柴二郎,危险呐!”
高文敏指点道。
柴令武也知道,自己是满腹的不合时宜,这文稿只宜自娱自乐。
但是,小手伸得贼快,瞬间将柴令武的稿子抢了过去。
“我要看!”
神出鬼没的李明英撒腿就跑,顺便散发出得意的笑声。
柴令武无奈地望天。
……
甘露殿内,风华绝代的长孙皇后,斜倚床榻,一字一句地琢磨着柴令武手书的《枕中记》。
相对之前的诗,柴令武的用词直白了许多,似乎是有意走通俗,让民间百姓能朗朗上口?
“观音婢今日所观何书?”
作为结发夫妻,李世民是了解长孙皇后的,看书是她的一大看好,不拘经史诗赋,都是过目不忘。
最近两年,长孙皇后隐隐陷入无书可看的窘境。
毕竟,就算《春秋》有不少版本,依旧无法与后世信息大爆炸相比,看完是真有可能的。
长孙皇后扬起《枕中记》,微笑道:“这是妾身从李明英那里借来的,人家还有点不乐意呢。”
李世民笑笑,待长孙皇后摊开书稿,夫妻一同观看。
“辞藻并不华丽,很直白,故事却有点意思,荣华富贵不过是一场梦。”李世民微笑着点评。“隐约有点看破红尘的意思,不太好,立意消极了。”
李世民的文治武功都不差,写的诗也能载入史册,功底自然是极厚的。
“不过,朕看这字怎么有几分眼熟?哈哈,馆阁体,这不是柴令武创下的字体吗?据朕所知,馆阁体目前只在六部九寺盛行,宫中尚未流传吧?”
“难道说,这《枕中记》也是他所书?”
李世民的脸色渐渐阴了下去。
“很好,很对应嘛,这昏君自然对上朕,宰相自然是辅机。心意难平!”
若不是面对长孙皇后,这手书可能要粉身碎骨了。
饶是如此,李世民依旧气得面色铁青,鼻息沉重如牛。
长孙皇后轻笑收书:“二郎这脾气,怎么到现在还如此暴躁呢?说实话,当日在朱雀门,处罚虽不算重,兄长的话却过激了,难怪外甥有怨气。”
“可是,换个角度想想,要是柴令武受了这一难,如那些老官员一般油滑,口口声声谢恩,二郎你能放心用吗?”
“年轻气盛,有点小抱怨,很正常的。”
就劝说方面,长孙皇后是最专业的,同一个问题换一个角度看,诶,没毛病。
李世民想想,气果然消了。
“不过,还得给他惩罚。朕应承给许他婚姻自主,抵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