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朕手书。”
李世民叹了口气。
长孙皇后轻轻摇头:“陛下乃一国之君,所及皆是国事,还是妾身来写吧。”
确实,皇后以二舅母的身份写信,既维护了皇帝的尊严,又能婉转地向柴令武释放歉意。
论婉转,当世无过长孙皇后。
年轻人,肯定乐意听好话的。
张阿难快步入殿,举着一封奏折:“启禀陛下,这是河州治中柴令武六百里加急奏折,老奴刚刚从朱雀门接到的。”
李世民微微叹气。
就这混账外甥事多,刚刚整治了阴弘智,又来什么事?
不过,能动用加急送来的,必定是大事。
这不是用六百里加急送荔枝的混账时候,谁敢用驿马加急送上无关紧要的消息,罢官都是最轻的。
李世民不情不愿地打开奏折,扫了一眼奏折,气得将一旁的案几踢飞,脸色胀如猪肝,大叫道:“岂有此理!”
长孙皇后摆手,示意宦者、宫女退去,柔声道:“二郎何故大发雷霆?”
李世民将奏折递到长孙皇后手里,向前几步,拔出横刀,对翻倒的案几连斩带劈。
可怜这上好金丝楠做的案几,转眼便如野狗啃过一般,变得坑坑洼洼,豁口参差不齐。
收刀,发泄了怒火的李世民,兀自气喘如牛。
长孙皇后取出随身丝绢,轻擦李世民的额头:“二郎这武力不逊当年呢。奏折所言,此等大罪,恐非寻常庶族所为,涉及门阀世家,朝中刚正之臣,能胜任调查此事的不多呢。”
李世民轻轻点头:“朝中刚正之士,玄龄身负重责,无暇脱身;士廉年龄渐长,不宜奔波劳碌;马周为人方正,且行事颇有章法,惜乎对刑律不熟;孙伏伽断案,少有疏漏,确实是合适的人选,就是……”
长孙皇后掩口而笑。
说到孙伏伽,这位是隋末区区一法曹,却在大唐考上了状元,成为后世史上有记录的第一个状元。
孙伏伽在大理寺的表现极为抢眼,一路冲上了大理寺少卿之位,贞观五年因一桩错案连坐,贬为刑部郎中,后又复任大理寺少卿、迁民部侍郎。
他的才华当然也足以任民部侍郎,但大理寺才是他最大的舞台。
将他放在民部当侍郎,则是熬资历之意。
从四品下的大理寺少卿,要直接升从三品的大理寺卿,跨度有点大,不妨选个正四品下的侍郎当过度。
就是这侍郎的部门有点奇怪,不是刑部,而是民部。
民部侍郎孙伏伽,检校大理寺少卿,率一干大理寺官吏,在右武卫将军吴广率三百人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向河州开去。
与此同时,一骑奔出长安,直赴枹罕城。
……
河州衙门里,刺史卢望江与别驾卫戈,听了柴令武关于陈家台一案的陈述,默默地点头。
这样的案子,做到这一步,于上于下都有足够的交代了。
深挖是不可能的,跨州县协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还是交给朝廷去费心吧。
反正,有了前面的成绩垫底,谁敢说河州没有尽心?
再说,明眼人都知道,陈梵昌背后的势力肯定不小。
虽说以卢望江的身份已经不惧这些势力,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州狱的问事急匆匆进来禀报:“禀刺史、别驾、治中,州狱第五次发生投毒事件,典狱让人试吃,已经身亡一人,一名参与的白直被当场抓获。陈梵昌没事,就是吓得够呛。”
柴令武满意地点头:“一会儿去司户参军晏安邦那里,领取十缗钱为州狱的赏钱。告诉宣胡,我们很满意。”
宣胡的特点就是不拿人犯当人看,以人试毒的事他常干,对州狱的风吹草动盯得特别紧,只要有一丁点疑问,他就会立刻处理。
他这性格虽然狠了点,却比白雨棠全凭武力压制更适合当典狱。
陈家台的人犯,除了陈梵昌,其他人基本都被他折腾过,苏秦背剑练得娴熟,仙人指路也粗通,就是小鸡过河还没摸索到门道。
宣胡不由感慨,当年耶娘是真穷,要是让他读书识字,说不定现在已经想出了小鸡过河的法子。
唉,愧对治中的教导。
将下毒的白直一手从肩膀上背过去,一手从背后背过去,然后拷死,就这么简单。
苏秦背剑容易让受刑者手臂肌肉坏死,缺陷也很明显,对于那些常年习练武艺、舞蹈,身子柔软的人来说,可以自行脱出困境。
但眼前的白直明显不是这类人。
“惨叫、求饶了?呵呵,你做下这杀头营生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因为你的贪婪,可能让大伙儿一起倒霉,成人犯,甚至是问斩呢?”
宣胡的眉眼里全是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