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县流民,按老幼壮三代来划分,少年以下百来人,五十岁以上的老年五十余人,青壮男女约三百五十人。
造成这个比例的原因有不少,但有两点比较重要。
一个是按现在的时代,十四岁以上就划分到中青一代, 可以当半劳力甚至是全劳力使了;
一个是现在这年头,生命太脆弱,病、穷、灾、累,加上生态太好了,豹子、大虫、狼群、大蛇,随时都可以夺去一条性命,能活到五十岁, 殊为不易了。
就这人数,劳动力占比极高。
柴令武那果决的一刀,让有些飘的流民们瞬间踏实下来。
界线就是界线,贵人能让你们吃饱,也能夺了你们的性命,只有谨守本分才能安然无恙。
洛审行、洛镐现在都极力约束流民,生怕再有谁如洛宋一般不识好歹,彻底激怒了柴令武。
柴令武与柴跃在边上嘀咕了一阵,把洛审行、洛镐叫了过来。
“天气越来越冷了,长期住这清明渠畔也不是办法。我觉得,你们可以有几种选择。”
“一种是继续守在这里吃赈济,待熬过困难时节返乡种田;”
“一种是就近在清明渠附近做工,挣钱养家;”
“还有一种,是随我去柴家庄做事,大人出力,孩子可以读书,老的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以后就定居于此。”
柴令武偶尔可以算好人,但绝不是滥好人, 呼啦啦五百号人, 拉进只有三百户人家的柴家庄,压力不小。
但是,柴家庄是真缺人啊!
明年可能抛荒的土地需要雇人,玻璃作坊的用工数量也远远超出预期,太极宫的玻璃订单就让柴火他们累得跟狗似的。
别的不说,搅拌石英、长石就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柴火他们只有能力顾及核心工序了。
实在力气不济的,还可以往曲辕犁作坊去嘛,安装修配曲辕犁算是比较轻松的活计。
实在是孤苦无依的,以柴令武的财力,养那么一两个,博个名声也不错。
真正全心全意做善事、不图回报的人,柴令武以为还是有的,毕竟人间总得有点美好的希望。
但是,这一类人,凤毛麟角,柴令武绝对算不上。
柴令武可以偶尔顺手做一点善事,但持续做善事, 就太难为他了。
他又不姓雷,对吧?
三川县流民, 刚开始柴令武为什么不打算接纳呢?
首先是担心他们携带时疫,其次是没有厘清人员成分,最后是没有将人驯服、没完全去除他们隐隐的戾气。
现在,两名时疫患者已经好了,回归家庭了,洛宋的血也让所有人清醒了,柴令武才愿意接收他们入柴家庄。
不懂规矩,柴令武一个人也不会要。
洛审行、洛镐嘴都笑得合不拢:“当然是柴家庄啊!”
就冲孩子可以读书这一条,死活也得往柴家庄钻。
混到背井离乡的地步,可不就是因为没学问么!
这实在是一条奇怪的理由,完全没有逻辑可言,偏偏洛审行、洛镐就是这样认为的。
即便是流民们共议,结果也是一致的。
理由并不完全一致,有人认为柴家庄连赈济都那么大方,庄户的膳食一定更好。
有人觉得即便回乡,也挣不到赈济这么好的膳食。
有人觉得跟着柴令武,生病不用担心。
当然,大家都默认,柴令武的规矩略大。
柴刀去了宣阳坊万年县衙门,将司户与几个民曹吏员带到清明渠旁,让他们给流民入户籍。
安化门外虽不是万年县的地界,但柴家庄归万年县管啊!
司户让民曹吏员录入卷宗,一脸严肃地对柴令武说:“博士应该知道,柴家庄核定给谯国公的实食邑是三百户,所以之前柴家庄再怎么挣钱,万年县也只收了赋。”
“这百来户人家,入了柴家庄,万年县就要收他们相应的税赋。当然,因为受灾,今年下官会免除了税赋,明年却断不可少。”
柴令武也对大唐的租庸调法有些头疼。
还是河州那疙瘩好,管你多少人,都有地分。
“租,粟二石。可是,柴家庄四周都有村庄,哪里还有多余的地分给他们?所以没了。”
“调,按户收麻布丝绢,这个没问题。”
“庸,二十日劳役或等量的丝帛。这个好说。”
“关键问题是,他们在我开的作坊里做事,即便是计算税赋,也只能按工钱征税,可不能按作坊成品算。”
柴令武不是明星,不偷税漏税,也不代表他不会合理避税。
这一进一出的,差好多好吧?
司户有些头痛。
柴令武的说法,明显是在钻空子,挖大唐的墙角嘛。
偏偏司户还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