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学、县学的风气都很正,没有哪个兔崽子敢欺人。
摩擦偶尔会有,但不过分,旁边的同窗也会劝架。
仇洱在台上,详细地讲解着《论语》,讲堂里的学生跟着摇头晃脑地诵读,就是不知道能教出几个过得了科举的人来。
求知阁依旧开着,下值的史贞希兼着守藏人,正努力地看着西汉刘向编撰的《楚辞》。
柴令武扔了一卷秘书监誊写的《隋书》初稿过去。
史贞希如获至宝,仔细观看。
这一卷的标题是《隋书·列传十八》,三人合传,其中便有史万岁。
看到“死之日,天下士庶闻者,识与不识,莫不冤惜”,史贞希忍不住放声大哭。
三十六年冤屈,今天终于史书昭雪,得以盖棺定论!
许久,史贞希拭去眼角的泪花,对柴令武拱手:“明府但有驱使,史贞希万死不辞!莫说是去上香,就是将史贞希血祭也在所不辞!”
柴令武笑了。
谁都不蠢,鬼主们的如意算盘,大致能猜想得到。
“你能想到的,也是本官顾忌的。如果能带你出去,至少得有六成把握,送死的事,谁干呐?”柴令武笑道。“滚回家去沐浴更衣吧,晓得你要焚香祭祖。明年,给我进长安考秀才科。”
史贞希抱着这卷书,对着柴令武长揖,转身跑回家中。
垒土为墙的屋子,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史贞希的阿娘坐在屋中,一点点地绣着被面。
虽然日子好过很多了,她依旧不曾放弃昔日糊口的刺绣,只希望积攒够路费,让史贞希能够堂堂正正考一回科举。
看到史贞希回来,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眉毛扬起,声音略为严厉:“今天为何不在求知阁里看书?”
她知道自家娃儿的辛苦,所以家务一律不让史贞希插手,只求他学问上进,哪容得史贞希懈怠?
史贞希缓缓举起手中的《隋书》,声音颤抖:“阿娘,朝廷出《隋书》,为曾祖昭雪了!”
陈旧的供桌,摆着粗糙的自制神龛,里头摆着十二寸高的木刻的神主,阴刻着“先曾祖考史公万岁老府君神主”。
米,满满地堆在碗里;
三炷香插在米中,淡淡的烟子袅袅升起,一卷《隋书·列传十八》摆于碗后。
没办法,以史贞希现在的条件,只能简陋一些了。
史贞希稳住了情绪,小声祷告:“曾祖在上,曾孙史贞希今天得大唐朝廷编撰的《隋书》,知曾祖沉冤得雪,特焚香相告,请曾祖在天之灵安息。”
没有风的屋子里,烟子忽然打了个旋,继而恢复正常,似乎史万岁真的听到了史贞希的祷告一般。
阿娘静静地等待香焚尽了,才轻声说:“是明府带来的吧?他有什么要求?”
史贞希面上浮现出笑容:“他希望我明年去长安考秀才科。之前爨族鬼主的主意,他也看得很透彻,说不会让我轻易赴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