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里,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他的骨头断了两根,浑身是伤,以他的岁数,能活下来堪称奇迹。
聂尘坐在他的病榻边,身边放着一篮子水果。
屋里药味弥漫,屋外春光明媚。
李旦眯缝着眼,瞧了瞧那个装水果的篮子,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水果上水滴亮晶晶的极为好看。
“难得有心了。”李旦吃力的撑起腰,把脑袋搁到枕头上,聂尘伸手帮他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让他靠得舒服些,李旦把脑袋放好后,看着水果篮子说道:“来就来,买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刚才来的路上见到有卖水果的,就买了一些。”聂尘答道,搓了搓手:“水是我让卖家洒的,这样看起来好看些,毕竟香蕉有些焉了。”
“…”李旦无语的看着他:“你还真诚实啊。”
“诚实是我的优点。”聂尘端起桌上的药碗,吹了吹,递到李旦嘴边:“不然李佬也不会帮我了。”
“你害我这么惨,一篮子水果就行了?”李旦没好气的接过碗:“要不是我替你受着,那晚上你就完了。”
“那也不一定,如果不是李老爷那么大的目标,松浦健也不容易找到我。”
“你……!”李旦差点一口气堵住没顺过来,好一阵子后才气喘吁吁的道:“好好好,你厉害,我不跟你争,我只问你,你把松浦诚之助推上去,能有什么好处?他难道会成为你的人?”
“他是肥前代国守,自然不可能听我的,但得听它的。”聂尘把十鬼刀举了举:“幕府提携他有恩,当然会对幕府死心塌地。”
“那又如何,虽然你是德川家的家臣,也不会落到多少好处。”李旦不以为然。
“好处要看你怎么想了,松浦诚之助虽然得了国守的位置,但力量很单薄,光是一个松浦健就够他受的,还有那么多家老,并不是个个都跟他一条心,外面邻近的大名也会趁机想剐一点油水,他现在很难受。”
“然后呢?”
“然后他会寻找依靠,李老爷,你就是一个很强大的依靠。”
“我?”李旦哑然失笑,指指自己被打断的腿:“我都被倭人打成这模样了,还会让他依靠?”
“此一时彼一时,松浦健打的你,日后打回来就行了,机会多的是。”聂尘开始剥香蕉:“但是松浦诚之助现在很虚弱,你现在帮他,将来就是资本,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
“倭人的话,信不得的。”
“正因为信不得,才更要帮他。”聂尘把剥了皮的香蕉递到李旦嘴边。
“什么意思?”李旦皱眉,下意识的接过去。
“李佬想啊,为什么松浦健敢害你打你……”
“他是想害你,我是代人受过。”李旦纠正道。
“无论如何,他打了你是事实,他怎么敢打你?你是平户明人首领,他依然敢打你,凭什么?”聂尘诱导他:“凭的是你势力不够强大。”
“依你所言,什么才是强大?”李旦举着香蕉,问。
“独霸海疆,除了李家,别的船片帆不得下海!”聂尘把手朝下挥了一挥:“现在除了你,还有荷兰人,还有众多其他海商,你充其量不过是里面较大的一股,没了你,他们完全可以再扶起来另一个人,我相信明国人当中很多人都想取代你的位置。”
“哈哈哈。”李旦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突兀,连香蕉掉到床上都没有注意。
聂尘静静的看着他,也带着笑。
“哈哈哈,片帆不得下海?哈哈哈!”
笑了半天,李旦猛然把脸一沉:“你知道你说什么了吗?你的口气比洪武皇帝还大,大明朝也说过片帆不得下海,如今怎样?海岸到处都是筛子,走私船比蚂蚁还多,大明皇帝都做不到的事,你凭什么做得到?!”
“我们当然做得到,李老爷,大明朝做不到,是因为它不做生意,也不让别人做生意,当然堵不住。我们不同,我们要做生意,还拉着大家一块做。”
“呵呵,说说看。”
李旦捡起床上的香蕉,又气又急之下一口吞了。
“李老爷,如今海上群寇并起,有只船的就敢称爷,这段时间我也了解了一些海上规矩,就是没有规矩,谁的拳头大谁就占便宜,李佬你的船虽多,但落单的时候被其他人抢劫的事也时有发生,所以在海上,没有最大,只有更大。”
李旦嘴里嚼着香蕉,嚼着嚼着,突然想起自己为什么要吃香蕉,于是又呸呸的吐掉,抹着嘴对聂尘道:“你想干啥?要我做得更大一点?”
“不止是更大一点,要做最大的那一个。”聂尘用充满蛊惑的语气说道:“要让其他海商枭雄听到李老爷的名字就浑身发抖,每一只船都必须悬挂你的旗帜才能出海,否则就会消失在海上,人船俱灭!这就是海上新规矩,我们来立的规矩!”
“这……何其艰难!”李旦冷冷的回应道:“大明水师都不敢这么说,你怎么能做得到?”
“要做到这一点其实也很容易,不外乎船多人多,李老爷你已经是倭国最大的船东,有雄厚的财力支撑,再多一倍的船也不在话下,今后我的烟馆连锁运作起来,财源滚滚,可以提供更多的钱财。”
“至于人,平户港若说什么最多,那就是水手了。”聂尘盯着李旦,充满希冀的道:“李老爷,你信我一次,绝不会吃亏的。”
李旦幽幽的看着他,半响没有做声。
良久之后,他才轻轻的吁了一口气,接过药碗,慢慢的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