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船上去,先装施老大的船。”聂尘吩咐道,一群船工应声而来,七手脚的开始卸车,铺滚木上粗绳,几十个大汉一起发力,搬运铁炮。
“我船上有炮,比这个还大,还要装吗?”施大喧小心翼翼的拉着聂尘低声询问:“我看那些新炮位都是修在船身侧面的,一打炮可容易引起侧翻,真的没关系?”
“不用担心,这是葡萄牙澳门炮厂生产的臼炮,口径不大,跟虎蹲炮差不多,后坐力可以由带轮子的炮车吸收,只要控制好开火时间,不至于弄沉座船。”聂尘宽他的心。
“虎蹲炮?在海上打虎蹲炮?”他不说还好,一说施大喧就更奇怪了:“虎蹲炮射程不超过三十步,打的是铁砂,怎么打船?连船板都射不透,距离也不够啊,隔得远铁砂只会掉到海里。”
聂尘无瑕跟他过多解释,一扭头忙着指挥船工运炮去了,留下施大喧满脑子问好脸,站在那里发呆。
“喂,聂老大原来是从葡萄牙人手里买的炮。”李德靠在他身边,耳语道。
“唔。”施大喧正为虎蹲炮上船的奇葩事犯愁,一时间没有留神李德在说啥。
“但是葡萄牙人从来没和李老爷这边有过火器上的生意勾连,他是怎么牵上葡萄牙红毛鬼的线的?”李德仿佛自言自语一样,边说边摇头:“刚才他说的是蕃话,他懂蕃话?”
“哈?我哪儿知道。”施大喧回过神来,跟李德一起摇脑袋:“聂老大我是在船上认识他的,以前从未有过交集,怎么知晓?”
两人你望我我看你的站了一会,又一齐去看船工卸炮,只觉得脑子里的问号越来越多,都快成问号脑袋了。
聂尘指挥着船工,把一尊虎蹲炮放置在五百料福船的侧面炮位上,炮位是在船板上劈开的一个方形口子,用木头搭了一具活动的炮台,炮台用铁链牢牢拴在船身上,下面有铁轮滑轨,可以前后移动,虎蹲炮放在炮台内,大小尺寸应该是事先算计过,位置刚刚好。
聂尘前后左右的看,又用力拉着铁链让装了铁炮的炮台前后动了动,轮子很灵活,哗哗的往后移动一段就被铁链拉住,又扯了回去。
“铁链强度不够,还得再加两根,不然很可能开炮时会被拉断。”聂尘观察了一阵吩咐船工:“让铁匠手艺拿稳,工钱不会短,但质量一定要好,不然今后出了事我饶不了他!”
话说得声色俱厉,船工点头哈腰,不住答应着,聂尘改船,都是给的现银,比别人家大方很多,这样金主不能得罪。
“这边的,那边的,所有炮位都要加两根铁链,如法炮制。”聂尘两手朝两边指,又蹲下来,从炮口的方向往外看,瞄了一阵:“炮口两侧的船板再锯开一些,这炮打的的散弹,射界不开阔容易打到自己船板上,反弹回来误伤自己人就亏了,锯开一些。”
“是,马上就改。聂老大,从底舱直通甲板的坡道也改好了,可以直接把炮弹从底舱送上来,要不要看一看?”
“当然要看。”
聂尘转到甲板中间,这里有一个方形口子,与下面的舱室相通,底下黑乎乎直接通到了底舱,不过里面没有梯子,只有一条斜斜的木头坡道。
“站在下面,可以拉动绳索,通过滑轮转换,把底舱的炮弹沿着这个坡道推上来,这样炮弹无须人力搬运,也不用事先堆积到甲板上,同样的,火药也可以用这个坡道送上来。”船工颇为自得的介绍着,满脸自豪。
“太好了,这就能节约人力,打仗的时候省去很多搬运麻烦。”聂尘喜上眉梢,当场拍板:“就凭这个坡道,我给你加十两银子的工钱。”
“多谢聂大爷。”船工脸都笑烂了。
“鸟船增加的船桨,你可要加紧了,福船进度快,鸟船可别落了后,我赶着用。”聂尘开了赏格,紧接着又提了要求:“三只船加强龙骨的木头到货了吗?”
“龙骨和肋骨增强需用整根的建木,要从肥后国的山里砍伐出来,我早已向倭人的木器行订购,不过运输费时,大概明后日才能到,到了我马上安排人手砍削打磨,三天就能装出来。”船工很专业的答道,口气很肯定:“误不了聂大爷的事,不会超出半月的工期。”
“如此便好。”聂尘长吁了一口气,迈步走到船舷边,船的两边是另外两只船,船上火热的忙碌景象令人浑身冒汗。
只见众多船工或是攀附在船桅上修补船帆桅柱,或是用桐油灰麻混合的黏糊勾勒船板缝隙,又或是敲敲打打,做着改装的木工活计,一些铁匠则烧着火炉,一面锻造铁器一边挥锤猛打。
“这就是开端,将来的前途,就落在这三只船身上了。”聂尘低低的自语道,双手按着船舷,船舷木板刚上了一层桐油,挥发出的气息并不好闻,但聂尘嗅了一鼻,却觉得无比惬意。
他闭目仰头,朝天缓缓睁眼:“该选在哪里打这一仗呢?唔,该选谁来祭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