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爷,颜爷在吗?”门外有人高喊着,紧接着这间屋子的纸门被人哗的推开,一个脑袋探进来。
松下新之助目光一扫,就瞧见了颜思齐伟岸的背影,嘴角一扯笑道:“颜爷果然在这里,颜爷,下面有人找你。”
“谁?”颜思齐有些不耐烦,又有点头痛:“是不是又是哪位贵人没有带钱?”
“不是,是从平户来的。”松下新之助道:“说是李旦李老爷派来的。”
“李老爷?”
颜思齐眉头一皱,统一烟馆是聂尘的产业,还有德川家的股份在里头,李旦事后明确表示不会沾边的,怎么会派人来?莫非是别的事?
他心头一动,忙转身跟着新之助下楼。
楼下乌烟瘴气,一间间的小房子里,躺满了倭人,卧榻上是人,卧榻下也是人,拥挤到伺候这些烟客的下人们不得不小心翼翼的从人堆里捡缝隙下脚。
生意太好了,就这么个样。
当然了,二楼的雅间和后院的小间就不是这个样子的,里面干干净净,全是小间隔开,私人独享,价钱也要高一些。
颜思齐从狭窄的走廊间穿过,又走过院子,一路上跟几个站在院子里聊天的倭人打着招呼,点头微笑,然后在新之助的指引下,来到了大门旁的一间迎客室。
这是一间和室,颜思齐刚踏上屋里的榻榻米,就看到了一张熟人的脸。
“刘香?!”
颜思齐微怔,继而亲热的上前和坐在矮桌边喝茶的来人抱肩拥臂:“你怎么来了?”
刘香和颜思齐,都是大通商行的打手出身,用江湖上的话说,是吃血泡饭熬出来的人,一路腥风血雨,一齐进入商行的人都死得七七八八了,两人侥幸得存,也走上了船老大的高位,一见面,自然有亲切感。
“奉李老爷的命令过来的,这小半年不见,你胖了好多!”刘香锤了颜思齐肩膀一拳,笑道:“这边吃香喝辣,把兄弟们忘了没有?”
“怎么会忘?”颜思齐请他坐下,又吩咐人换一杯好茶来,跟他对面坐下笑着说:“一起打生打死的兄弟,怎么可能忘。这边跟倭人打交道,闷得很,没那么好。”
“没那么好?”刘香朝门外一指,啧啧有声:“颜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这么好的生意,还不好?银子一定都快埋到你的腰间了吧。”
“倭人蠢罢了。”颜思齐不以为意,轻蔑的道:“聂老大随意弄的东西,他们吸起来像吃肉一样,天天都来。要不是聂老大严令不准我们吸食,说吸了一次就再也戒不掉,我还真的像去试一试,这玩意儿到底哪里好?”
“东西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赚钱。”刘香咂咂嘴,吐出一片茶叶沫子:“你算过没,你这灵药馆一个月能赚多少银子?”
颜思齐看他一眼,漫不经心的答道:“我哪里知道?我只是看场子的,迎来送往经营交割另有人在做。”
“是那个倭人吧?”刘香朝院子里正在冲几个倭人点头哈腰的松下新之助努努嘴:“这么说聂老大宁可信任倭人也不信任你?”
“呵呵。”颜思齐把身子朝后面仰了仰,笑着问道:“你刚来京都吧?吃了没?我们去外面吃饭,京都城大,吃的东西比平户要好得多,只要肯花钱,倭人能把他老娘都蒸来给你吃。”
“还早呢,不忙。”刘香心不在焉的一直朝里院窥视:“你这里很大嘛。”
“”颜思齐只是笑,低头喝茶。
“带我进去见识见识吧。”刘香作势起身,脑袋偏来偏去的朝里面看。
“砰!”
刘香眉头皱了一下,回头看向把茶杯重重顿到桌子上的颜思齐。
这个大汉眼睛上翻,面无表情的看着刘香。
刘香眼睛一转,笑着坐下来:“怎么,不愿意?不要这么吝啬。你我的交情难道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
“刘香,你要吃饭听戏,喝酒狎妓,玩那样我都陪你,十几年的交情,只要我有,掏心窝子都给你。”颜思齐脸上的肌肉痉挛一样挤出一抹笑容,但看起来一点不和善,反而很狰狞:“但要想打这灵药馆的主意,我劝你别动这算盘。”
“呵,说哪里话,我只是问问,看看,没别的意思。”刘香笑道,嘴角有些许颤抖:“你想哪儿去了?”
“我想哪儿去了?”颜思齐冷笑:“你一来就东问西问,这些事情连李旦老爷都不会来问,你偏来问,你什么意思?我在这里,是代人管事,一块地皮一个杯盘都不是我的东西,我岂能告诉你?你越界了,知不知道。”
“一个唾沫一个钉,颜兄,你说话可要想想再说。”刘香眉毛挑了挑:“你是大通商行的人,聂尘也算一个,都是李老爷的人,李老爷不拿钱,聂尘能开这烟馆?早他妈不知蹲哪个旮旯去喝风了,我代李老爷问问都不行么?”
“刘香,这你可说错了,烟馆地皮是倭人的,钱也是倭人出的,聂老大出的货,跟李老爷一点关系没有。”颜思齐把两个大铁肘子顶在桌子上,双手平放交叉,盯着刘香道:“你口口声声说李老爷李老爷,可有李老爷让你来这盘问我的凭证?”
刘香一怔,咧嘴讪笑:“你我熟人,拿什么凭证?”
“那就是没有了。”颜思齐呼了一口气,轻松起来:“平户最近很清闲呐,你可以东跑西跑的。”
“老颜,我可没说我没有啊,我只是想,你我这么近的关系,做点小事也要讲凭证,太见外了。”刘香摇摇头,从身上摸出一个牌子来:“你要看,就看罢!”
颜思齐眼皮动了一下,刚刚放松的心情陡然变得紧张起来,他原以为刘香是受人之托扯旗充大尾巴狼,没想到竟然真的能摸出李旦的信物来。
要是真的是李旦来过问,那就为难了。
他两道浓眉紧紧拧在一起,仔细看过去,发现那是一块精致的玉牌,三分之一个巴掌大上面阳刻了一个镂空“李”字,工艺非常精湛。
颜思齐认得这牌子,这是李国助喜欢用的物什,他的管事,身上都配了个这种玉牌,以示和李家其他管事的区别。
颜思齐顿时笑了,他抬起头,想说点什么。
没想到刘香抢先说了:“老颜,你大概还不知道,李旦现在病重,已然垂危,现在李家做主的人,是少东家李国助,我刚才一直说的李老爷,不是李旦,而是李国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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