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木头的城门,在几个守门汉子好奇的目光中,聂尘步入城中。
“如今鸡笼城有人口九千三百六十四人,其中丁口约占六成,二十五岁以下的壮年丁口又占三成,这些人大部分是从福建过海而来,也有两广人氏。”走在聂尘身边的郑芝龙解释道,聂尘不在这里时,他就是鸡笼最高长官,一应事务如数家珍:“他们基本上都是沿海盐户和渔民,也有少量的农户,受不了朝廷苛捐杂税,才冒险逃过来的。”
他笑着道:“不过颜思齐颜大哥在里头起了不小的作用。”
“说到颜思齐,他怎么不在这边?”聂尘这才想起颜思齐应该也在鸡笼才对,毕竟早在动身往辽东之前他就安排颜思齐离开京都了,现在却不见他的身影。
“颜大哥过海去福建了。”郑芝龙干脆地答道:“他过去招人过来,说鸡笼人口增加得太少,很多地荒着没人耕种,不如过去找些人来。”
“过海招人?”聂尘听了脚步都顿了一下,感动不已:“他是上了海扑文书的啊,过海招人实在太危险。”
“我也这么说,不过颜思齐固执己见,非去不可。”郑芝龙无奈地说道:“不过这边的福建人一大半都是被他引来的。”
“九千多人了……”聂尘舒了口气:“我离开这里时,好像才不到三千人,这才四个多月,就快过万了。大明的县城,若是三等小县,人口平均也不过两三万人,鸡笼也就快赶上大明一个县了……”
“所以说颜大哥功不可没。”郑芝龙深有感触:“如不是他,哪里能增加这么多人。”
施大喧插嘴道:“而且这两个月,人口增加特别快,几乎每天都有船过来而来,不少小船过海艰难,在海上被大浪打翻,所以我们巡海的船还多了一份事务,就是救助投靠我们的老百姓。”
“人口是根,没人什么也干不成,这么做是正确的,哪怕因此而耽误断海,也是值得的。”聂尘赞成这种做法,点头表扬。
说着话,众人来到了城中一间高大的门头前,门头是典型的大明官署做派,三开间的门脸,两座朱红色的木门,钉了铜泡,两侧一溜的白墙,延伸出去很远,门楣上一块黑底白字的“澎湖游击将军衙门”的招牌苍劲有力。
聂尘看向郑芝龙。
“这也是沙大人的手笔。”郑芝龙极为自豪地答道:“房子是我修的,专门请的泉州工匠过来设计监工,用了三个月才修好,大哥你若是早回来一个月,都见不着这成品。”
“呵。”聂尘本想说创业初期,不该这么浪费人力,但想想这年头老百姓就信这个,若没个像样点的衙门,人还不服你呢,于是也没有说话,抬腿走了进去。
绕过影壁,进入大院,里面的布置跟大明其他县城一样,两侧厢房布置户、吏、礼、兵、刑、工六房和皂、快、壮三班,是直接面对老百姓的办事机构,从这里再进入二层院子,才是衙门大堂。
聂尘进入大堂,坐在正中,郑芝龙等人尾随,坐在两侧,聂尘瞧见沙舒友远远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不声不响地走出去了,想必他身份不同,不甘心与自己这帮军汉坐在一起吧。
坐定了,郑芝龙更仔细地将鸡笼目前的情况细说了一遍,这一说就是一个时辰,毕竟事情太多,就算摘要讲,也颇费时间。
“人口多了,粮食就不够,目前我们建了太平仓,用来存储从倭国运来的粮食,也过海买了一些……”
“城外的开荒,也一直在进行着,按聂大哥定下的原则,开荒时实行我们划片,百姓自行开荒,农具和种子无偿提供,不过必须按时交公粮……”
“炮厂的建设,也搭好了架子。卜加劳先生的人过来了好几次,指导我们怎么建厂,现在房子都差不多了,澳门正在运设备工具过来,已经运了两船,正在安装,等大哥有空,可以去看看。”
“至于船厂,更是很进展很快,从平户搬过来的东西全部就位,工匠也是现成的,那些荷兰俘虏有几个懂船,都安排在船厂做工。只等进山伐木的队伍运出第一批大木头,我们就能开工了。”
“还有码头,我们打算全用中华远东商行的人来运作,商行就是码头的东家,用商行的钱来投资建设,将来但凡进港靠岸的船都得向商行交税。这法子很管用,虽然码头修建花了不少钱,但每天都有船靠上来,税收可观。”
聂尘仔细地听着,一字不漏,时而沉思,时而凝目,这时候忍不住打断道:“我们的目的是讲鸡笼建成南北的中转站,倭国和大明北边的货必须在这里卸,南边的船也只能在鸡笼装货,我在平户这些天就是和海商们谈这个,如今每日来靠岸的船又多少?”
“大约每日从北面来的船有四五条,南边上来的也差不多这个数。”郑芝龙连小本本都不用翻,立刻答道:“我估算了一下,这个数字差不多是正常的,没有船漏过去。”
“这些人这么听话?”聂尘笑道:“就没人不服气?”
“不服气的肯定有,毕竟是要真金白银的截人家的财路。”答话的是施大喧:“不过我们的船每天出去巡海的都是四五条一队,起码五六队,一出去就是差不多二十条船以上,碰上谁都不怕,就算打不过也能跑掉,呼唤更多的船围攻,打得几仗,再加上你聂老大的威名,谁还敢不服?”
郑芝龙接嘴道:“有两回,还碰上了大明的水师。”
“水师?”聂尘眉毛挑了挑:“结果呢?”
“我们随便打了两炮,他们就逃了。”施大喧哈哈大笑:“不堪一击!”
“那些将官不过是得了海商的银子,出来应付应付,碰上硬茬,自然就怂了。”郑芝龙冷静分析:“水师不算什么,真正的劲敌,恐怕还是荷兰红毛鬼,平托先生上次送鸟铳来的时候说,荷兰红毛鬼又在满刺加集结船队,有北上的迹象。”
“荷兰人不会这么快来的,他们在远东没那么多船,上次沉的船就够他们伤筋动骨了。”聂尘不以为然,摇摇头:“不要过多关注荷兰人,把夷州赶紧盘活才是大事---现在左右没事,走,我们去炮厂看看。”
“现在去?”在座的人都吃了一惊:“饭都还没吃呢。”
“饭什么时候吃都可以,等一等无妨。”聂尘拔腿就走:“我是甲方,是老板,不紧着点可不行,炮今后可是我们吃饭的家伙,早一日造出炮来,我们就多一分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