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摩祖师开创了中原第一代禅宗传佛心印,旧时曾在中州传禅,丛摩院由此建立。”
王柄权忍不住问到:
“早先听闻达摩祖师武学造诣惊人,已臻化境,可以一苇渡江,不知是真是假?”
这个问题不仅是他,就连其他几人,也觉得好奇。
年轻住持闻言略微一笑,说到:
“达摩祖师佛法无边,曾在后山崖壁洞窟内面壁九年,以证禅机。
但即便如此,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苦修僧侣,并非江湖所言的绝顶高手,
至于一苇渡江之说,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丛摩院所存武学典籍,大多是历代高僧参悟所得,非一人之力可为。”
王柄权闻言了然,世人总喜欢夸大名人传说,编造者言之凿凿,听闻者信以为真,久而久之,事情的真相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就比如那位西行取经的唐玄奘,人们更原意相信,他是被三位有着大神通的徒弟护送到西天,而不是自己一步步走去的。
过了达摩殿后,几人被安排在一座会客厅中,通常这里是遇到出手阔绰的达官显贵才会开放的。
像他们这样初次到来,一个子都没花的人,这里还是第一次接待。
几人坐定,年轻住持吩咐一个跟来凑热闹的小沙弥下去准备茶水。
小家伙正在偷看年纪相仿的月饼,满脸好奇。
在得到寺中威望颇高的新任住持吩咐后,这才收回目光,乖乖离开。
王柄权见状捅了捅身边的小姑娘,低声说到:
“那小和尚好像看上你了。”
小姑娘斜了他一眼,不想搭话。
王柄权依旧满脸意味深长,似乎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趁着上茶前的空隙,净空来到月饼面前,双手合十,低声说到:
“这位施主,不知可否给贫僧看一眼那株佛血莲?”
其余几人闻言大惊。
王柄权确实和眼前和尚说过此行是来求医的,但并未明确说出是他们中的哪一位,更没有透露过月饼胳膊上的血莲。
即便这样,对方仍是第一时间在几人中锁定了月饼,并直接说出了血莲一事。
先前见识过寒井寺师叔祖的未卜先知,现在又经历了丛摩院住持一语道破天机,让一向不信神鬼的几人,不免心中产生了动摇。
小姑娘月饼先是一愣,在看到身边朴问点头后,这才轻轻卷起袖管。
年轻住持凝神望去,随即眼中露出复杂,确是佛陀血无疑。
“是那位甘灯寺的老住持吗?”
小姑娘点点头,脸色平静。
前有甘灯寺老住持,后有寒井寺师叔祖,现在又出了个丛摩院年轻住持,对于这些方外人物的神通,她已经渐渐见怪不怪了。
王柄权适时补充道:
“来贵寺之前,我们去过寒井寺,在那里见了一位师叔祖,他告诉我们活命之法在西南云隐寺。”
年轻住持闻言点点头,“若是慧明大师这么说,那应该就没错了。”
“大师与他认识?”
“贫僧与他有数面之缘,虽说对方年龄不大,却也是有大佛法之人。”
王柄权闻言挠挠头,心说都老成那样了还年龄不大?
他自然不知道,他们遇到的“师叔祖”,和丛摩院住持口中那位,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
不知怎的,小姑娘月饼总感觉眼前这位年轻和尚,在提起那位慧明大师时,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复杂。
这时,那名先前偷看月饼的小和尚,端着茶水又回来了。
小和尚年纪不大,礼数却异常周到,在给众人一一倒上清香茗茶后,转身离去,临走时还不忘偷看月饼一眼。
王柄权从始至终一直关注着小和尚的神情,当看见对方朝月饼憨憨一笑后,他嘴角也跟着扯出了一丝笑意。
……
三年前,中州出了两位活佛。
一位是被寒井寺老住持带回寺内的八岁幼童,另一位则是在丛摩院修行已愈十年的年轻和尚。
那位不满十岁就离开父母的孩童入寺十分平静,就连剃度烧戒都不哭不闹,令在场僧众无不惊叹连连。
孩童剃度后,被老住持破格收为弟子,身份超然,成为寺中众多年长僧人的师叔祖。
两年后,在寺中论经已无敌手的小师叔祖参加中州佛法大会,一鸣惊人。
他对小乘佛法的参悟远超其他僧人,一时风光无两。
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造诣,纵使是活佛转世,也不免有些志得意满。
年仅十岁就有资格穿着锦斓袈裟的小和尚,第一次面带微笑朝那些比他年长的僧人还礼,那些最少也有四十多的僧人则是虚心请教。
就在这时,一个不足三十的年轻和尚走上讲坛,张嘴便是境界极高的大乘佛法。
寻常僧侣讲大乘,若是没有几十年坚实的基础,无异于空中楼阁,讲得在天花乱坠,最终也难免落得个虎头蛇尾,草草收场。
就算真的对大乘佛法有着一知半解,却也很难靠着华丽的辞藻,去讲明白玄而又玄的禅机。
佛祖拈花一笑,看得懂自然不需要问,看不懂也无须多问,大乘佛法便是此类境界。
无论是中州三年一次的佛法大会,还是中原与西赤十年一次的论法,都没人敢轻言大乘。
但眼下这位年轻人,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不但开口就是大乘,还立意极深,虽不至于语不惊人死不休,却也是一个类似“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开头。
不认识他的僧人,只当其是一个不知轻重的和尚,仗着对大乘佛法只言片语的理解,就敢妄加谈论。
其中有看不惯的,起身提问,问题尖锐,颇有几分让对方下不来台的意思。
年轻僧人并不气恼,仅是微微一笑,引经据典解答问题。
如此反复几次后,在场几百僧众皆都安静下来,全神贯注听一个比他们年轻的僧人讲述。
起初他还讲得相对浅显,僧人们大多能听懂,其中不时会有人露出茅塞顿开之态。
随着时间推移,年轻和尚口中所言愈发晦涩难懂,能听懂的人也越来越少,若不是仍有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僧仍不时或皱眉或点头,保不齐又有人要把他当做故弄玄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