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知古回去没几天,临安就传来消息:
朔(初一),官家御大庆殿,受“恭膺天命、祚胤永昌”之宝,然后,宣布大赦。
典礼上,官家神情萎靡、昏昏欲睡的模样, 都在臣下们的眼中。
御体欠安,瞎子都看的出来,但官家即便扶病,也要亲自行礼,可见对这枚“失而复得”的印玺的重视!
于是舆论为之一变,许多人说官家已改了主意,无意立太子了。
以理学一派为主的立太子一派, 大为忧虑, 有人出了一个主意:莫不如顺水推舟,借力打力?
朝廷的典章、礼仪、文教事务,大都为理学一派掌握,于是,太常寺上奏,因受“恭膺天命、祚胤永昌”之宝之喜,请于某月某日朝飨太庙;又请于某月某日合祭天地于明堂。
朝飨太庙是重要的礼仪,合祭天地更是第一等国家大典,不过,重要归重要,都是例行性的(虽然是不定期的),对之,官家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兴趣,御体不安,不可能再如受“恭膺天命、祚胤永昌”之宝那样亲自主持了,只能派足够分量的人代为行礼。
那么,谁是“足够分量”的?
若有太子,就该是太子;若无太子, 皇子亦可。
若官家派济国公代为行礼,既说明官家还是存着立太子的念想,同时,也是个很好的为济国公“造势”的机会。
但立太子一派失望了。
代皇帝行礼的,是宰相,也即史弥远。
宰相代天行礼,也是合规矩的,没啥可挑礼的,这虽不能算是史弥远的荣誉,但无论如何,看得出来,济国公距太子的宝座,还有相当的距离。
官家的身子骨儿,摇摇晃晃,“天崩地裂”之前,济国公能不能走完这段距离,真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范应旍又上了一个奏章,说什么, “天意隐而难知, 人事切而易见。思今日人事,尚未有可答天意者。昔之患不过于金, 今之患,又有山东与北边,宜亟图之!”
(范应旍,就是第一个上书请立太子的那位,见第一三一章《圣躬不安》。)
所谓“天意”,自然是指“失而复得”的“恭膺天命,祚胤永昌”,他的意思是,这件玩意儿,同立不立太子——也即“人事”——木有啥关系,官家你别被人忽悠了!
“北边”是指蒙古,这也罢了,关键是“今之患”咋扯上了山东?吴某人正在山东替我大宋攻城略地,形势一片大好呀?
你介样说,岂非暗指吴某人为我大宋“今之患”?
欸,介样说不合适吧?吴某人献宝,是政争,人民内部矛盾,不能因为他碍了你们的好事儿,就将之打成反动派呀?
而且,你这个奏章的口吻,同你们“因受‘恭膺天命、祚胤永昌’之宝之喜”的口吻,也对不上呀?
于是,就有人要弹劾范应旍,指他“所言非宜,伤将士心”,要求处分他;反倒是被史弥远按住了:算了,算了,莫搭理他,不然,他跳的更欢了!
至于芫娘传谣、济国公入彀、史弥远进“字纸”于皇后、皇后向皇帝吹“废皇子”的枕头风,自不是一日之功,且等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