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当前来说,李林甫的宫中之敌乃是太子李亨,朝堂之敌乃是左相李适之。财政上,太子的妻兄韦坚手握江淮财权;军队里,出身十王府的朔方节度使王忠嗣,以及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皆深恶于李林甫。
与李林甫为敌的大佬们,来自于宫、政、财、军等多个方面,是一个极其庞大、而又盘根错节的团体。
在这种情况下,李林甫极力寻求外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当日,李林甫造访灞川别苑,周钧得了庞公之令,去了大门处迎接。
待得李林甫的车队停下,周钧粗略数了数,前前后后居然有五辆马车,百来步卒,甚至还有五十精骑作为护卫。
周钧也只是在心中叹道,李林甫在朝堂之中树敌众多,为求自保,谨慎至此。
见李林甫从马车中出来,周钧迎了上去,拱手说道:“李相车马劳顿,庞公备了宴席,请随我来。”
李林甫一身玄色绸袍,脸色比起以往,略显疲倦,看见周钧的时候,笑着说道:“二郎可真是鱼龙乘风,青云路稳啊。”
知晓李林甫说的是北行之事,周钧自谦了几句,将前者迎进了大门。
李林甫一路行去,见别苑之中,茂林修竹、清流激湍,不由称赞此地乃是琅嬛仙地。
进了小院,入了中堂,李林甫瞧见正坐的庞忠和,指着周钧笑着说道:“左监识人有方,林甫佩服。”
庞公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客气了两句,将手伸出,示意李林甫入席。
李林甫入了宴席,没有立即进入正题,只是与庞忠和说着山水闲情。
当第一道菜春笋烧鱼端上来的时候,李林甫见菜色赤焯,好奇之下,忍不住尝了一口。
只是这一口,李林甫就惊到顿了身形。
片刻之后,李林甫回过神来,对庞公感慨道:“这灞川当真是福地,左监得享若此,羡煞吾也。”
庞公笑了笑,只是开口,劝对方多吃一些。
酒过三巡,膳至半中,李林甫借着酒劲,叹了一声:“朝堂势恶,林甫真想似左监这般,不问政事,纵情山水。”
在一旁作陪的周钧,听见这话,却是知晓,李林甫接下来怕是要说正事了。
只听李林甫跟着说道:“数日前,有御史上奏,言官吏铨选,多存纰漏,恐生遗祸。”
周钧听了这话,再细细一想,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李林甫如今是右相兼尚书左仆射,还兼着吏部尚书。
御史在官吏铨选上发难,其实终归到底,矛头还是奔着李林甫这个吏部尚书去的。
倘若能够借故剥了李林甫吏部尚书的职务,那就等于断其一臂,令其再也无法安插人事。
庞公听了李林甫的话,开口问道:“李适之的唆使?”
李林甫微微摇头说道:“是刑部尚书韦坚。”
庞公皱眉,自语道:“是他?”
李林甫:“太子势大,韦坚管财,却是得力襄助,将其迁入刑部尚书,某本以为断了其财权,会有所收敛,却不料此人反咬一口。”
庞公沉吟片刻,说道:“倘若韦坚执意监察吏部,恐借题发挥,造势成祸。”
李林甫又吃了一口鱼,笑着说道:“既然他说官吏铨选出了纰漏,那某便使其搬石自戕。”
庞公:“搬石自戕?”
李林甫:“左监且瞧着,且看林甫如何设局……只是这局,还需向您借一人?”
庞公:“谁?”
李林甫将视线转向周钧,笑而不语。
庞公一愣,说道:“欲借周二郎?”
李林甫朝周钧问道:“蒋育一案,二郎曾用了观相测心之法,断了真伪,可有此事?”
周钧清楚对方怕是已经查过了卷宗,还问了参与案件的当事人,只得点头称是。
李林甫笑道:“那便是了,某设下的这一局,需寻得二郎相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