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那半截熔断的苍炎枪的第一刻,所有人的眼瞳旋即骤然一缩。
“太子殿下!!”
随着数声发颤的呼喊,主战台上方,数位脸色大变的燕国苍焰谷长老从上空飞扑而下。
他们闪电般冲至燕仁身旁,用灵力把他身上还残留的些许余火给熄灭。
护住他残留的生机,检查起他的情况。
燕仁全身瘫软,气息完全沉寂, 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
但他的双目,却依旧还死死大睁着。
瞳孔中,是一片带有不甘、绝望、难以置信的灰暗。
毫无神采,毫无焦距,涣散一片。
他全身被烧伤得焦黑一片,头发更是彻底烧光。
整个头部看上去就像是一块被烧黑的焦炭,模样狼狈不堪, 难看至极。
除此之外,他体内大小内脏都被轰击得各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但好在只是些身体器官, 那些体表的灼伤也完全可以痊愈,连伤疤都不会留下。
以苍焰谷的修行资源,还不至于到无法复原的地步,并不是无法解决的大碍。
可即便如此,那些长老脸上依旧无比震怒,脸色青紫一片。
因为燕仁败了。
因为燕仁不惜代价,燃烧了精血,却还是败了!
虽然正面败在秦人手里,这难以接受的现实无比屈辱,但只是一时失败。
以他的天赋,将来必将破开凡体桎梏,带领燕国,权倾太玄七国。
但……他是在燃烧精血的前提下,彻底败了!
他自损了修行天赋,自毁了灵根根基,非有逆天神药, 绝不可恢复如初。
这意味着,燕仁将来能取得的成就, 将远不如前。
现在,他甚至连能否进入天灵境,都是个未知数。
这对整个燕国来说,都是一个无比巨大,无法承受的损失。
而伤成这种惨状,燕仁想要恢复战力,少说也得要花上大半个月的时间。
这还只是最极端的估计,半个月后,七国排位早就结束。
况且就算他明天就能参战,面对战力分毫未损的楚国楚凡,也必将是淘汰的结局。
这也就表明,本来被燕国上下投注了无数资源、寄予厚望,拥有亚军之姿的燕仁……
现在,连前三都无法挤入!
燕国,更是在太玄七国排位战中,首次被挤出前三!
这些,全都是拜林渊所赐!!
燕国长老们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在颤抖。
他们已经能够预想得到, 等回到燕国后, 得知赔了太子又铩羽而归的燕王, 将产生何种滔天之怒火。
燕王必将会怪罪,怪罪他们为什么没能及时阻止燕仁耗费精血。
“该死的秦人!”
那个抱着燕仁的苍焰谷长老猛然抬头,双手攥紧,咬牙切齿地看着战台另一边的方向。
他的眸中闪过寒冷彻骨的杀意,声音里充斥着一种听上去极力忍耐着的愤怒。
“你们两个,马上把太子送去疗伤!”
那个长老短短吩咐一句,把燕仁交给身旁其他两个长老后,缓缓起身。
由数位长老筑起的透明结界消散,一股烧得焦糊的气味随着残留的热风扩散至整个剑巢。
战台边缘,那里有一具滩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那是少年青帝。
此刻,无论是他的双耳还是鼻孔,眼角还是嘴角,都在不断向外溢着浓稠血沫。
从那双还泛动着血色瞳光,死都不甘闭合的双眸中可以知道,他还保留住了一丝意识。
一丝无论如何,都不甘就此溃散的意识。
一丝死死挣扎着,哪怕要继续体验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都不甘就此沉寂下去的意识。
不……不能……失去意识……
灵觉溃散……感受不到……燕仁的气息……
眼前,血红一片……看不到……燕仁……
还不知道……他的情况……
林渊的胸口在抽搐中上下起伏,瞳孔中那股血色光芒与不甘涣散的神采,动荡得越来越剧烈。
我还……活着……还能……感觉到痛……
不能昏迷……快点……快点起来……
他的十根指骨在竭力抓起,两只手臂也在颤抖中缓缓抬高。
可那两条已经不能再用手臂来形容的长长肱骨,好不容易在血泊中抬起一点点高度,却又很快落回台面。
就连下坠的动作,看上去都是那么无力。
林渊想要撑直身躯,重新站起,却再也凝聚不起抬起手臂的力量。
那十根指骨只能在血泊中紧紧抓挠,竭力抽搐。
四周的观众席,死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呆呆看着那瘫倒在台面上的血色人影,眼皮不敢有瞬间眨动。
“林渊……这个秦人……他到底……到底是个什么变态怪物啊?!”
齐国、楚国、燕国……在场六国修士,无一不是脸色煞白,两股战战。
他们无法言语,无法喘息,只能这样在心中高喊,这样质问。
……
铜棺外。
看着瘫在血泊中浑身染血的林渊,云无月心脏揪紧,瞳眸中现出死死抑住的泪光。
尤其是当她看到那两只不断拼命抓挠着台面的手骨,那具苦撑着不让意识沉寂下去的抽搐身躯时,她的双手、身体都在同样不受控制地颤抖。
云无月尝试着向那些依旧逸散在半空的青色灵子伸出双手。
可只是稍一触碰,她本就虚弱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整个人如遭重锤轰击,口中发出一声闷哼,身躯在剧烈颤抖中蹭蹭后退。
她的额上在下一刻便冒出淋漓冷汗,如雨点般簌簌落下。
痛……太痛了……
在这种切身痛楚下,云无月的修为依旧如潮水般溃败。
就连一分一秒都无法坚持抵抗得住。
在接触到青色灵子的那一刹那,她痛得甚至都要感受不到自己身体和意识的存在。
尤其是从双臂上瞬间传来的痛楚,哪怕是剔骨抽髓,也无法比之万一。
哪怕是直接把双手剁掉,都要舒服上无数倍。
因为那是一种源自骨髓,透入灵魂,足以刻入神识,一辈子都永远无法忘记,比千刀万剐,比万箭穿心,比万虫噬身还要更加凄厉惨绝的剧痛。
分毫不亚于当时的挖骨之痛,甚至还要更胜几分。
因为当时挖去的只是一截胸骨,可现在,还要再加上遍体浑身的血肉之痛。
简直非人能以承受,没有任何形容词能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