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检察院的会议室里,秦观正在沉思着。
按照组织程序的规定,检察院提拔一名干部,必须经过大会述职、全体在编干警投票、院党组讨论、上级检察院和市委组织部审批这一系列程序。但这次对秦观的任命,既没有经过述职程序,也也没经过全体干警投票程序,仅仅院党组一个决定,就将刚刚参加工作一年的秦观任命为中层副职,这是南州检察系统历史上没有的事。
南州市检察院作为省会城市检察院,拥有正式干警三百余人,想要在南州检察院当上领导,是非常不容易的事。南州检察院中层副职领导岗位大约只有三十个,中层正职领导岗位有二十五个。年轻干警进单位后,不干上十年八年,根本没法提中层副职。一是因为年轻干部多,竞争大;另一个原因是检察院的专业性要求非常高,一个年轻干部只有在公诉、批捕、反贪等主要业务都锻炼过几年后,才能考虑提拔。现任的政治部主任袁清林当年在公诉处的时候,办理了一起黑社会集团犯罪案件,这个案件有二十四名被告人,每名被告人都气焰嚣张地请了两名律师为自己辩护,当时袁清林在法庭上和四十八名律师辩论了整整一天,辩的这些律师哑口无言。袁清林从此名声大噪,迅速得到提拔,但即使这样,袁清林也是在三十五岁的时候才当上中层副职,这已经是南州市检察院提拔最快的了。
南州市检察院有个传统,就是每隔一到两年会在中层正职干部里下派两名干部到区县检察院担任检察长。在这样一个正厅级单位里,当个中层正职领导虽然权力不小,但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道理在哪都成立,下派到下面当一把手是大多数人的梦想。但南州市院下派的两名干部一般是固定的,要么是办公室主任,要么是反贪局局长。在任何一个机关里,办公室主任都是机关一把手最喜欢和信任的人,办公室主任得到优先提拔永远都是机关里的真理,南州市检察院也不例外。反贪局局长并不一定是领导喜欢的人,但却是必须下派的人,比如现在的南州市检察院现任检察长陈志平,当年就是从南州省检察院反贪局局长位置上空降下来的。南州市反贪局长领导着这个近千万人口城市的反腐败工作,权力之大几乎可以决定南州大部分官员的生死,所以官场上的人一般称检察院的人是横着走路的,轻易不敢得罪。谁来监督监督者是一个永恒的疑问。九几年的时候,南州市检察院一个反贪局长运用手中权力为亲属谋取利益,攫取不当利益近千万,被最高人民检察院反贪污贿赂总局直接立案侦查。从此之后,南州省检察系统对反贪局干部的选用格外严格,甚至有点苛刻,但也从此形成了现在这个不成文规定,想要当反贪局局长,政治上必须要久经考验,但只要当上了,放下去当检察长,或者调任纪委当副书记就是顺理成章的优待了。
秦观这次直接被任命为中层副职,等于是提前十年任命了,那么按照南州检察系统的规律,只要秦观不犯错误,一般在三到五年内,秦观就可以成为中层正职了,那时秦观才三十二岁左右,肯定是南州检察系统最年轻的处级干部,放下去当个区检察长是必然的事情。
很显然,这次南州检察院直接将秦观任命在反贪局这个要害部门领导岗位上,充分体现了省市两级检察院领导对秦观的信任。
秦观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命弄的有点糊涂。
想了好半天,秦观才一脸疑惑地看着坐在面前的领导,说道:“我停职审查刚刚结束,就提拔我,根据是什么?”
因为卫兴和张义湟在场,袁清林不便明说,他笑着说:“根据你这一年多来在检察院的表现,以及在检察院外面的表现。”
秦观愣了半天,说道:“能不能让我考虑几天?”
袁清林乐了,说道:“这还用考虑,知道这样一个任命对你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将来可能成为南州最年轻的处级干部,甚至厅级干部。”
秦观头脑有点混乱,说道:“我知道,但……我真需要考虑一下。”
陈志平说:“给你两天时间,我希望两天后,你到我的办公室交述职报告。”
反贪局局长卫兴以为秦观是在担心业务上的问题,说道:“秦观,你上半年在反贪局的办案表现我们都很认可,如果你认为当副局长有什么困难的话,我和张局都会帮你的,尽量让你快速进入状态。”
常务副局长张义湟也表示尽最大力量帮助秦观。
但秦观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说是要回去想一想
机关里关于人事变动的消息是传的最快的。秦观回到反贪局自己的办公室后,好几个同事已经开始亲切地叫他韩局长。秦观感到很不适应,秦观在会议室思考了半小时,毅然放下手中的茶杯,来到陈志平的办公室、
秦观说道:“陈检,不用考虑两天,我现在已经做出决定了,我拒绝这次对我的任命。”
陈志平放下手头正在阅读的文件,抬头说道:“为什么?”
秦观说:“陈检,我知道这次为什么破格提拔我,主要是因为我在西部花蕊做公益,对吗?”
陈志平说道:“是的。你所做的是南州检察系统历史上没有人做过的。上次处理你的时候,省院袁检和省政法委秦书记都对你很赞赏,他们要求我们破格提拔你,然后在南州省政法系统开展学习你感人事迹的活动。”
秦观说:“陈检,我正是考虑到我完全不符合领导的要求,所以才拒绝这样的提拔。”
陈志平说:“具体讲讲。”
秦观说:“一年前,我还以为我父亲是被南州检察系统陷害的,我当时是抱着替我父亲翻案的私心来报到的,当时对检察工作根本没有感情。在得知我父亲的案子并没有错之后,我失去了生活的重心,选择到西部山区支教,再次背叛了检察院,今年上半年,我又连续被处分两次,我这样一个人,胜任不了组织对我的信任,我过不了自己内心这一关,更过不了群众监督这一关。我知道,你们主要看中的是我在西部花蕊的表现。但实际上,我真的没考虑那么多,西部花蕊是我在厌世逃避的情况下歪打正着的结果。换句话说,如果没有我父亲的事,我根本不会创办西部花蕊,更不会做公益,我就是作息规律的普通干警。现在你们要将我树立为典型,我会汗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