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景璂同样痛苦地闭上了眼。
何必让她再为自己分心呢?他已然是一个废人了,今后再也不能上阵杀敌,可能连国公府的爵位都不能够承袭。
他活着的意义就在于,他身边的人会在意他的死。
凤璟妧不敢再看,举着大氅的手颤抖的不像样子,另一只手放下凤景璂的裤腿,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昨晚就看见了的,凤景璂的裤腿那里空荡荡的,但她没顾上去看,或者说,她没敢去认真查看凤景璂的伤势,她害怕自己会受到影响,从而影响了后续的行动。
她是多么冷血的一个人啊,理智的不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凤璟妧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努力吸了吸鼻子,想要伸手将凤景璂的裤腿掀起来。
她想看看他大腿上的伤势,哪怕已经能够想象得出那场面,她还是不死心。
凤璟妧极度哽咽着道:“你放心,李神医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一定能将你治好。”
凤景璂疲惫地闭上了眼,语气空空道:“不要看了,给我留些尊严。”
凤璟妧伸向他里衣的手顿住,“孟慈不也都看了吗?”
凤景璂是孟慈帮着大夫给他清洗打理的污渍,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自然都被孟慈看了去。
凤景璂不语。
凤璟妧将手收回来,沉默一瞬,随后站起身来。
“没事,有李神医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知道凤景璂在在意什么。
往日里是威风八面的大将军,统帅三军,又身为齐国公府的世子,前程似锦光明无量,现在却成了一个饱受敌人摧残的废人。
对上以往不如自己的人,以及一直被自己看做小女孩的妹妹,这个大男人心中自然有说不出来的千言万语。
苦涩,悲哀,怨愤,不甘,迷茫,绝望……
种种情绪掺杂在一起,揉成一个团挤在凤景璂的胸腔里,快要让他窒息。
凤璟妧干脆将他推出去,让他回去休息,转而吩咐甲一为凤仲甫擦拭身子更衣。
凤仲甫的头是被人砍下来的,后来才被北蛮人用麻绳穿透“缝”起来,就像是一个破了的木偶娃娃。
他裸露着的部位是黢黑一片,身上除了被烧烂的地方,倒还有几分肉色。
任是甲一这样见过无数死亡场景的杀手,看见这样的凤仲甫都不禁垂下眸子去。
实在是不敢多看一眼。
凤璟妧静静坐在帐子外,与青竹一起坐在阴影里,小口小口喝着酒。
“你说,他都还没抱我呢,怎么就死了呢?”
凤璟妧有些喝多了,手边已经空了两个坛子,青竹也不拦她,任由她喝空了第三个坛子。
有时候醉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想醉却醉不了。
现在凤璟妧这样半醉半醒的,最是难受。
听着她委屈又哀然的语气,青竹默默掉眼泪,随手将自己的酒坛子递给凤璟妧,让她继续喝。
“国公爷就没抱过几位公子和姑娘。”
凤璟妧摇头推开她伸过来的手,苦笑着道:“那日他紧急北上,是抱了阿好的。”
她看向模糊不清的篝火,藏身暗处的模样,就像只没人要的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