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官人在衣袖里颠了颠手上的重量,当下昂着头哼了一声,看罗轩如此上道,对于这个要求没有过多为难,便侧过身放行了镖局一半人入城。
镖局名义上大当家的朱乐,此时带着七八个随从在城内晃悠,倒也不是真准备找些吃食顺便歇脚,进城前罗轩似乎很有把握的样子,对着少女说不出半个时辰必定入城交货。
木桩边上,已经聚集了一大群看客,尤其是最靠近内围,有位公子哥此时正躺卧在铺着白绒皮毛的大躺椅上,身边有随从举着大伞遮阳,还有容貌颇为清丽的小丫鬟剥着一串串晶莹的小果以手托着送往那位公子哥口中,年纪轻轻的小丫鬟偶尔被自家公子趁着吃小果的功夫允上手指,也只是略带娇羞地开口,“公子讨厌~”
这一幕让李宁洛看在眼里,她以手捂着丁前溪的眼睛,小声趴在他的耳边说:“可不许学这些乱七八糟的…”
一骑两人路过这城,马力倒是没什么问题,可人却颠的有些受不住,两人已经在鹿角城逛了一天,本来想启程继续赶路,可听说木桩这边有江湖武夫正在比武,一向爱凑热闹的少女非要拉着丁前溪过来看看,于是就有了先前那一幕。
丁前溪从未走过江湖,从小便在宫中长大,李宁洛从小在江湖里长大,通得不少人情世故,彼此对江湖侠客其实都有几分憧憬,尤其是少女学了一身好剑法后,内心那丝丝悸动更加难以按耐。
她跟丁前溪随着人流一同挤到木桩台附近,此时她整个人贴着丁前溪,让几名想要揩油的街头地痞没处下手,转而盯上别的目标。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叫好声,两人抬头便看到一名身穿青色衣衫做书生打扮的年轻配剑侠客,自酒楼栅栏处轻飘飘落下,期间轻点几名看客的肩头,便落在木桩上,绝尘而立。
风采独绝。
用朱乐口吻来说,那就是文人骚客,胸间墨水有多少不知道,可这外露的风雅一定能迷倒一众怀春少女,果然,朱乐不顾镖局众人的阻拦,便托着剑柄,快步向前走去。
少女心思也慕春,花落知秋好,当下的少女很喜欢,便顾不得其它了。
要知道,木桩武台每年那么多场比斗,像这位这般出尽风头的出场,不是没有,而是极少。
所以在一旁的赌局做庄之人,立马就把青衫剑客的赔率下调了一大半,反而不起眼的中年刀客打赢的赔率猛然上升。
因为在以往,凡是以这种飘飘姿态出场的,都赢了。
赌场热闹,不乏有下注之人,此时比斗还未开始,盘口处的银子一堆再堆,几乎全是压那风流剑客赢的,中年刀客那里,也有着想碰碰运气下注的,只不过只占到一成不到,拿一成的银子赔九成人,庄主欲哭无泪,这摆明了亏本的买卖,最后他一咬牙,调高了那刀客的赔率,一比十,想着拉着几个冤大头下注,借此少亏上一点,可即便如此,还只是廖廖几人下注刀客。
李宁洛从丁前溪袖口里掏出了一百两,拉着后者挤到了赌庄边上,将百两银钱拍在桌子上,看得那老板眉开眼笑。
略有剩余略有剩余。
镖局七八人无奈着看着自家小姐,几个人隐隐成保护姿势,前后紧紧将朱乐护在身边,跛子林盛不在其中,大家均嫌弃他的腿脚不利索,跟着碍眼。
其中一个眉眼如剑的镖局年轻人盯着身前身后,轻声对一帮人道:“都精神点。”
镖局众人默默点头,不敢掉以轻心。
人多的地方银子都好赚些,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尽往人多的地方靠,大人们只是咽咽口水,尚且能够压下口腹之欲,可孩子们要吃糖葫芦的叫嚷声一个比一个大,甚至有些调皮的男孩子直接抱着自家大人的腿,使出一招老树盘根,就这么赖在地上不起,一副我吃不到糖葫芦,今个就不走了的架势。
唯有一个孩子没去看糖葫芦,只是紧紧地盯着那赌庄上高高堆起的银两,他手心里紧紧撰着从娘亲那个嫁妆盒子里摸来的一两碎银,以往他下注,从来没赌中过,回家自然是被娘亲一顿狠揍,揍完了他以后,小妇人又会在柴房里偷偷抹眼泪。
那死了的老子是个赌鬼,如今小的也是这副样子,家中一贫如洗,经常女红至深夜的小妇人,换取的银钱还不够家中米面开支的,青菜也好说,还没入冬,自己辛苦点,小院里终归还是产庄稼的,饭菜里不见荤油,俏脸上也不施胭脂,日子苦点,当女人委屈点,这都没什么,过日子嘛,总是有好有坏。
可这屁大点孩子便染上了赌瘾,只让辛酸的小妇人直叹日子当真没法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