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起,吴成松便已经思量清楚。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路。
现在的吴讳不仅武道有成,还为朝廷做事,吴成松虽不知他做的是什么事。
但这些时日吴讳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他所能做的,是尽量不要成为孩子的负担。
如若不然,换成他以前的脾气,吴讳还未及冠就敢夜不归宿,他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问完还要好生教育一番。
门外吴讳的身影早已消失。
可手捧书卷的吴成松仍是愣愣望着门外,无神无光的眸眼渐渐被回忆蒙上了一层浑浊。
犹记那年他刚从水沟中将吴讳捞出来时,后者还是个浑身淤泥、哇哇大哭的婴孩。
连裹身襁褓都没有,拉得一屁股屎,小小的人臭气熏天。
那年恰逢吴成松考场失意,家财又薄,连为心仪之人赎身都做不到,正是万念俱灰之时。
偶遇一名无人肯管的弃婴,腰背还挺如松竹的吴成松恻隐之心大动。
那时他想,苍茫人世茕茕孑立,这大炎虽是繁荣鼎盛,可与他吴成松却没有半分关系。
如不能与心仪之人厮守,那娶一陌生女子何用?
同他一起家徒四壁吗?
吴讳的出现,正好填补了吴成松对吴家无后的遗憾!
就这样,他用教书所得的微薄银钱将吴讳抚养长大。
多年来视如己出,倾注全部心血,教他认字读书,想让吴讳学文入仕、博得官身,弥补他少年时留下的遗憾。
昨夜,吴讳用那鲜红入血的武道异象告诉他。
子的存在对父来说,并非是弥补遗憾的工具。
他有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权利!
事实证明,吴讳选得很对。
他当初不顾自己用养育天恩相挟,坚持要踏入武道,是正确的!
当年他花了大价钱请来替吴讳测看根骨资质的武人,看错了!
这个被他从水沟中捡来的弃婴,必是那传说中百年难遇的武道大才!
不然何以解释,吴讳成长至今从未出过九峰县城,却能被朝廷的人看重?
凉风吹来,吴成松陡然回神。
紧了紧前些时日吴讳替他买的过冬棉衣,只觉温暖无比……
愈发荒凉的南城长街。
吴讳戴着自己做的口罩,正朝内城方向大步疾行。
赶路途中,满目荒凉,许是县衙人手吃紧,许是疫病猖獗,今日路旁裹成柱状的草席又多了许多。
一同增多的,还有毛色光亮、大如鞋靴的老鼠。
路过一些门户紧闭的外城房屋时,他还能听到痛哭啜泣之声。
经守城衙役登记检查之后,吴讳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衙役巡街、商户开门,行人皆以白布罩面,彼此相隔甚远。
仅是一墙之隔,内城与外城却像是两个世界!
见此情形,吴讳不由想到了如今的九峰形势。
“不容乐观啊!
外城多是散户,不易统筹管理。
而内城多的是不缺钱的地主老爷。
以刘、何、宋这三大家族为首,家中甚至还养有家族医者,防范措施做得比外城好上数倍。
县衙也在内城。
医术好的医者也多在内城。
官民协同、整治得力,因此内城情况要比外城好上许多。
必须尽快搞钱搬到内城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