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凫徯斜睨枯月一眼,“军营之中男女有别。”他说。
“你是逐埒家公子,又非普通士兵,在哪里也会有自己的帐篷。”枯月有模有样的说,“我是你的贴身近侍,跟着你有什么关系呢。”
“军规森严,我做不了主。”凫徯一本正经的说。
“所以才让你去找人疏通疏通嘛。”枯月撒起了娇。
“这可是去打仗,你为何非要想去?”
“我,我要跟着你,侍奉你啊。”枯月鼓起腮帮子道,“这世上哪有不随主子上战场的侍从。”
“我看你是想打人过瘾吧?你肯定经常手痒,否则怎会拜入炽武修门下?嗯?”
“跟你说过呀,那时我小不懂事,一心只想学武,没考虑那么多。投入炽武修门下纯属巧合。”
“巧合?哈哈,我看可没那么巧的事。”凫徯笑嘻嘻的说,然后抬手指了指前方,“看,快到了。”
顺着凫徯手指方向望去,枯月看见一长段围墙之后,忽然出现一座独立小院。那院子门楣幽僻,院墙低矮,一株香椿曲枝探出瓦垣。
“好一处幽静小院。”枯月嘴里说,目光却落向别处,“等等,公子。”她示意他别再往前。
“怎么了?”凫徯勒住马,不明所以的问。
乳母的住处就在前面,再有几步就到。
这段路上人迹罕见,除了有位大概是走累了,蹲在路边休息的老人。
凫徯注意到,老人牵着只猴子,正蹲在一段屋檐下掰橘子给那猴子吃。
“一个耍猴的,这么晚不回客栈,也不去闹市摆摊,有鬼。”枯月嘴里小声道。
“也许人家路过这里,走累了想歇歇。”
“不,就是有鬼。”枯月执拗的说。
凫徯知道,这丫头执拗起来谁也争不过,便只能任着她。
两人在路中就这么骑在马上等了一会儿,而那老人也总算起身。只见他伸手掸了掸衣襟,然后将猴子往上一提,那猴子便顺势跳上他肩头,稳稳站着。老头扛着猴子,慢慢朝两人这边走来。巷子不宽,凫徯主动策马错身让路,而枯月却一动不动,一人一马立在路中。
眼看那人越走越近,凫徯刚想唤她让开。却见那老头伸手引那猴子下地,弯腰时,忽然身子一偏,竟趔趄一下又再次弹起。凫徯正想叫声小心,枯月却已一拨马缰,令马儿跨出半步挡在凫徯面前,同时手里链锤抡圆了挥舞起来。眨眼间,只听“叮叮”两声,似有什么东西被链锤撞落在地。
“我就说有鬼。”枯月叫了一声,挥舞链锤便朝牵着猴子的老人砸去。
惊讶之余,凫徯也连忙拔出长剑。但想到对方不过是个老头,他又有些狠不下心。正在犹豫,却听枯月开口叫他退远些。她定是怕那人又放暗箭什么的。此时天黑,凫徯自忖可没枯月那么好眼力,于是干脆翻身下马,挥舞长剑,也朝那人刺去。
见公子下了马,枯月也不再骑在马上施展距离优势。她腾身跃起,随即一个俯冲,一边用链锤当头砸下,一边欺身过去挡在凫徯身前。落地后,她二话不说,照着老头就是一轮猛攻。
老人脚步灵活,辗转腾挪间总能避开一剑一锤夹击。但双拳难敌四手,他也难以站到上风。
正在凫徯暗自惊讶这老者看似年迈,体能却非比寻常,却又见他连着几个侧身闪让之后,忽然吹声哨子竟然拔腿就跑。别说,看着一大把年纪,这老头脚下抹起油来动作可真不慢,哨声刚落,身子已跑开十余步,探身搭手越过院墙,瞬间便消失在黑暗中。那猴子紧随其后,跟着也跑没了影。
“算了,别追。”凫徯一把拉住枯月,阻止她继续追下去。
他认得,那院墙后面乃是一座空置许久的仓库,夜间贸然追上去,实难保万全。
“哼。”枯月怒气冲冲地哼了声,便不再追。
“走,看过乳母,咱们尽早回去。”凫徯对枯月说。
莫名其妙当街遇刺,对凫徯来说还是头一遭。他也不知自己是得罪了谁。
考虑到仍有安全隐患,凫徯在乳母家并未多做停留,简单说了几句话便要告辞。这时反倒是枯月忽然对这院子来了兴趣,在征得朱妪同意下,又前前后后将每个房间参观一遍,这才随凫徯离开。
出了小院,凫徯好奇地问:“你干嘛要对乳母住所检查一遍?”
枯月一边翻身上马,一边回答道:“你不是告诉过我,朱妪阿姨这些年来一直闭门索居,从没人前来探访。可我今天为何发现他这里不仅有人到访,还不止一个呢。”
“你发现什么了?”凫徯骑在马上好奇的问。
“男人,两个成年男人。在我们进屋之前刚刚离开。”
“也许是邻居?”
“邻居用得着偷偷摸摸串门吗?还有,朱妪阿姨见到你时的表情,分明也在掩盖什么。”
“你会不会想多了?”
“公子,你能不能告诉我,朱妪阿姨当年到底为何要离开澹台府?”
“没错,乳母这些年独居府外其实并非所愿,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凫徯叹了口气道,“虽然我也不知道这背后有何原因,但父亲曾跟我说过,最好别让人知道她住在这里。所以这些年父亲一直不让我来探望,也不让她回府,我这才只能偷偷来。乳母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我也想知道呢。”
“公子,还有件事,你必须得答应我。”说到这里,枯月的表情认真起来。
“什么事?”
“这次去阙西,你一定得带上我。”
“就因为刚才那名刺客?”
“千万别大意。刚才那名刺客不简单,若单是我俩,未必能轻易将其逼退。”
“可刚才跟他动手的就咱们俩。”
“不,有人在暗中相助。而且我能确定,他使用的武器是一种很小的箭。”
“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就是知道。要不是一边还得防着暗箭,那老头恐怕不会这么容易罢手。”
“谁在暗中帮咱们,我怎么没看见。”
“其实我当时也没看见。不过现在我很确定,帮手当时就在阿姨院里。”
“我乳母?”
“我看也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难道你刚才在屋里搜一圈,就为证明自己的判断?”
“是的。而且我相信自己判断没错。”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哎呀公子,”枯月语气略带嗔怪,“这种事我可不会随口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