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就是做梦也好,“爸爸!”搂着他的脖子失声痛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爸把我紧紧搂在怀里。
卖火柴的小女孩的遭遇也不过如此。
我妈站在房间门口,静静地看着,面无表情。我爸抬头看到她,突然大声咆哮起来,“滚!一会儿我跟你算账!”
“爸爸,你能把我带走吗?我就要死了!”我哭着说。
他黯然失神,喃喃道,“对不起,小意,爸爸暂时不能把你带走,不安全。不过你放心,从今天开始,没人再欺负你了!”
半夜里,我妈惨叫着。
我爸揪着我妈的头发,狠狠抽着她的脸,直到她满脸是血,直到他气喘吁吁才停下了手,使劲儿把她往床上一推,低声咆哮,“再敢动我儿子一根指头,我宰了你!”
那时的我不知道我爸到底是干什么的。
能开兰花门的,没有善类,却没人敢管。
看到我妈挨打,我没哭没闹,也不心疼。
也许我和我妈之间根本没有感情。
天亮后,早就没了爸爸的身影。
我妈满脸青紫,看到我盯着她看,冷冷一笑,“外行有八,无情兰花。”当时,我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不过从那以后,她再没打过我。
到了学校,昨天打我的几个高年级的男生都没来上课。
后来听说,半夜时分,一群人潜入他们的家,狠狠教训了他们,被打得很惨,推倒我的黄毛在医院里躺了半年,捡了条命。
原来对我的遭遇视而不见的老师也主动找我,对我说,如果再有人欺负我,就告诉他,他会帮我摆平。
那时,我觉得爸爸无所不能。
不过,从这天开始,我身边多了两个老师。
一个姓王,教我玩儿。
从骰子到麻将,从扑克到牌九,它们在王老头的手里可飞天遁入,若有若无,我从未见到如此精彩的魔术。
一个姓齐,教我打。
从空手到匕首,从口含刀片到耳上银钉,浑身上下都是武器,没有电影里的精彩,他说功夫不是表演,是杀人技。
每次练习之后,都要用药水泡手,洗澡。
我的手上身上没起过老茧。
躺了半年多的黄毛终于出院,经过我的努力,他已经打不过我,我可以分分钟打败她。齐老头不让我出手,他说:若要出手,斩草除根。
最后,我找了老师,他再也没找过我麻烦。
我也成了学校里的奇葩,只上午上课,下午在神秘的四合院里跟着两个老头学本领,成绩从天堂到地狱。
我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虽不明显,却让我自卑。
从此,我沉默寡言,很少说话。
四合院里只有我们三人。
整整八年,俩老头,一次没离开,一天没休息。
初中毕业。
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是医院打来的,说我爸出事了。在医院里,我爸浑身缠着纱布,露着两只眼睛,血从纱布中渗出,让我头昏目眩。他挣扎着抓住我的手,艰难地说:“爸爸对不起你!”
刹那间,撒手人寰,如果不是等我,他活不了那么久。
我哭了,哭得昏天暗地。
医生拿来死亡通知单,让我签字。
我哆嗦着拿起笔,写上自己的名字:画意。
从生到死,半个小时。
我和我爸,阴阳两隔。
人推进火葬场,化做一缕轻烟散在风中。不由的想起王老头的那句话,什么功名利禄,都是过眼云烟。
墓地不知谁买的,似乎一切都已准备好。回到兰花门,我把我爸的死讯告诉了我妈。
她只嗯了一声。
第二天,她失踪了,从此杳无音讯。
除了两个老头,我再无朋友。
他们没走,一如既往的教我。
直到我二十岁的生日,他们给我买了生日蛋糕,吹灭蜡烛后,王老头说:“小意,我和老齐要走,从此以后就你一个人了。四合院是你的,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天下之大却容不下去你的时候,就回来。”
我不想让他走,我怕孤单,“能不走吗?”
王老头叹了口气,问:“你学的是哪一门?”
“外八行之千门。”
他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对我说,“千门一入深似海。但我不希望有一天你坐到赌桌前,平淡是福。”
齐老头把他最心爱的匕首送给我,上面刻着一个字:戮。
他说:“记住师父的话,外行门有八,无情是兰花。你虽是男儿,但想要在江湖上立足,就要无情。”
我惊愕道,“现在还有江湖?”
他哈哈大笑,马上又严肃道,“有人就有江湖。只是没有电影里的刀光剑影,快意恩仇,取而代之的是勾心斗角,处处陷阱。但有一样永远都不会变,那就是江湖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