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仲常感慨,“无论元问衢是何种目的,他有这份心,我都该感谢他。”
剩下的话宁仲常没说。
他觉得元问衢进言的作用不大,靖德帝的态度,恐怕很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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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婳裳忧心忡忡的睡了一夜,翌日,忐忑的等待消息。
宁仲常抱恙未去早朝,怕听到宁霓的事儿气出心梗。一家人等到日暮,夕阳慢慢沉下翘角的屋檐,终于等到守门门童禀报。
门外来报讯的是陈鼎。
王婳裳小跑奔去,扶着门框气喘吁吁,“怎样?可有转圜余地?”
陈鼎一脸惭愧。
浓眉低垂,王婳裳心道不妙。紧接着,便听陈鼎叹气:“我家大人今早触了霉头,被陛下当着文武百官狂骂了一通。并被罚了半年俸禄,禁足家中,刑部积压的案子全都移交给了大理寺……”
王婳裳更咽:“公主她只有被迫和亲了吗?”
“不不不。”陈鼎突然摇头,“宁姑娘,你有所不知。早朝争执正激烈,嘉宜公主竟闯进大殿,亲口说自愿前往北狄,嫁与可汗为妃。”
“竟有此事?”
“是啊。”
陈鼎上前两步,详细给王婳裳讲述情形。当时元问衢刚刚进谏,靖德帝大怒,砸了手中文牒,噼里啪啦训斥,朝野上下鸦雀无声。主战派有元问衢顶在前面,因为被斥责,都没有人敢上前帮衬几句;而主和派暗搓搓幸灾乐祸;中立派作壁上观。
噤若寒蝉时,门外一阵骚动,却是嘉宜公主推开内侍,闯了进来。
这是许多朝臣第一次看到传闻中的嘉宜公主。圆圆的鹅蛋脸,粉扑扑的如同刚成熟的苹果。樱桃小口,明澈的眼,年轻而稚嫩,一看就是个刚及笄的女娃娃。
然而她却表现出与年龄非同一般的气质。
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嘉宜公主拖着逶迤华丽的粉色宫装,用尽力气昂起脖颈,一步步来到靖德帝和众位大臣的面前,端方地行礼。她甜糯的嗓音却掷地有声地道:“今次臣女贸然闯入朝堂,是臣女的不是,赔罪则个。臣女虽年轻,却也明白连月征战,苦得是天下百姓。君不见,边关外百姓因为战乱流离失所,千亩良田减产成荒地,房屋十室九空饿殍遍野……臣女实在不愿看到如此景象。父皇愁白头发,臣子争论不休,君臣罅隙,社稷不稳……”
嘉宜说着说着,盈盈双目流下眼泪,令满朝文武深深共情,仿佛感同身受。
“如今边关冲锋陷阵的是我大元朝将士,死伤数万。他们是谁的儿子,是谁的父亲?又是谁的哥哥弟弟和丈夫?臣女只是一介女子,但若和亲能庇护边疆数十年和平,臣女愿意!臣女不想看到血流成河,不想看到天下战乱,百姓吃苦!”她言辞诚恳,慷慨激昂,“北狄勇猛有我大元可取之处,大元不如先避其锋芒,韬光养晦。由臣女和亲重修北狄之好,息兵休战。臣女此去,亦可弘扬我泱泱大元文明,耕织蚕桑,文字诗词,力行身践,影响周围其它番邦,说不定让大元重回万国来朝的鼎盛。”
有臣子被公主这番话感动,问她嫁去远方,若想念中原故土又该如何?
只听嘉宜面向靖德帝,沉稳而坚定地回答:“天下没有远方,明月所照之处,皆是臣女心中的故乡。”